七王爺将防火方案揣進了袖袍内,笑眯眯的道:“賢弟,田老賊貪污受賄,是爲我大唐的毒瘤,實在留他不得,不知賢弟可有妙計?”
段明玉沉思了片刻之後答道:“啓禀王爺,田令孜此時聖眷正盛,頗得陛下的寵幸,愚以爲王爺不宜輕舉妄動,此獠飛揚跋扈,早晚會成爲衆矢之的,我等應靜觀其變,不出手則矣,一出手就必然是雷霆一擊……”
右仆射兼門下侍郎,司中書門下平章事、神策軍十軍使田令孜的府邸,谏院右正言官胡三思滿臉堆笑地道:“恩相,下官已把恩相在城東買的那塊閑地,換了十畝皇家禦林,這是更名之後的地契。”
“唔!”田令孜眼皮撩了一下,并不伸手去接。胡三思便把地契輕輕放到桌上,往前一堆,一旁的相府老管家忙接過去,展開給田令孜看了一眼。地契上蓋着鮮紅的大印,田令孜淡淡一笑,吩咐道:“收下了吧。”
胡三思擡起頭來打量一番,笑道:“這份宅子,似嫌老日了些,以恩相的身份地位,早該換一幢華麗的大宅了。哦,對了,不知恩相看過沒有,段明玉的國公府邸雖說用的多是磚石,建得倒也華麗美觀,聖上有旨,新起的宅子使用磚石,前日又下令,禁運秦隴大木進京,恩相可也要用磚石起樓麽?”
“磚石瓦礫,怎及巨木大屋宏偉尊貴。坊司小民自然是要用磚石的,我田令孜也要用那些東西不成?”田令孜放下茶杯,不悅地道。
“是是是……”花胡三思趕緊陪笑道:“恩相操持國事,日理萬機,下官做不得大事,隻想爲恩相分憂而已。既然恩相欲用大木造屋,那這件事就交給下官來辦吧,下官與秦隴一帶的地方官很熟悉,下官可以讓他們爲恩相廉價購來名貴巨木,聯成排筏,放流至長安,絕不緻耽誤了恩相起新宅的大事。”
田令孜的神情柔和下來,緩緩的道:“三思有心了,老夫的事情,沒少麻煩了你。”
“應該的,應該的。”胡三思眼珠一轉,趕緊道:“對了恩相,東川轉運使趙骥有件事兒,正想請恩相給拿個主意,不知道恩相……”
“趙骥?”田令孜啞然失笑道:“他有什麽事不能直接與老夫說,還要使你進言?”
胡三思陪笑道:“此事,趙骥有些難以啓恥,他和下官是兒女親家,所以就請托了下官向恩相進言。”
“唔,你說吧,什麽事兒?”
“恩相,趙骥被外放爲官,任川東轉運使。您也知道,那地方窮山惡水,民風彪悍,趙骥身子骨兒又一向不好,恐陽吃不了那個苦頭,想請恩相給他轉寰一下,留京任職。”
田令孜微微一笑,撚須不語。什麽身子骨兒不好,趙骥一直在四下活動,想要做工部員外郎,若是外放川東,一旦離了中樞想要回來就要費此手腳了。
何況朝廷已經對巴蜀之地失卻了掌控之後,王建和陳敬瑄打得又是熱火朝天,那裏的百姓常常殺官造反,局勢十分緊張,到那裏做轉運使,收取稅賦恐要冒生命危險,若是政績不卓,就連轉運使都做不成了。這些事,怎能瞞過他的耳目。
“恩相,你看……”?”
“這個忙,得幫啊。”田令孜心想,且不提胡三思鞍前馬後,爲他做了許多事,趙骥也多次登門送禮,單就是胡三思的身份,也是他籠絡的對象。胡三思是言官,本朝的禦史台分爲三院,即台院、殿院小察院。
按朝廷定制,宰相親戚和由宰相推薦任用的官吏不得爲台長,以避免宰相與台長勾結。禦史中承一旦彈劾宰相,不論有無實據,宰相必須辭職,由副相升任宰相,禦史中丞則得以進身爲執政。雖然田令孜的權位不會真的就這樣被彈劾掉了,但落人口實總是會讓人睡不安穩的。
因此上,但凡爲相者,第一個拉籠的就是禦史台,否則施政難免縛手縛腳。如今的禦史台之中與他交情極好有一些,可是禦史台的其他言官,也得盡量恩寵禮遇,這個胡三思别看在他面前卑躬屈膝的,其實爲官油滑,在禦史台極具能量。
想到這裏,田令孜颌首道:“唔,趙骥體弱多病,這個,老夫也是知道的。不過,他早早風聞此事時,怎麽不向老夫說起此事呢?如今聖谕已下,你讓老夫如何轉寰?”
胡三思陪笑道:“趙骥做事糊塗,如今隻好請恩相給拿個……主意了。”
田令孜略一思忖,說道:“既然他身子骨兒不好,那就讓他留就延治,等以後有了合适的機會再說。至于…東川轉運使衙門麽,老夫寫個手谕,先着那轉運副使代行職權便是,同時,東川刺史之位此刻乃田某的義子王建執掌,隻消讓他稍微出力,此事未必不成啊。”
田令孜大喜,連忙起身道謝,連聲說道:“多謝恩相,多謝恩相。”
他往袖中一摸,又掏出一份地契來,谄笑道:“那十畝皇家禦林風景秀麗,地段兒又好,隻是外邊傍着大街有一片民居,本是菜家的居處,房子不大,院兒可都不小。一旦恩相的華廈建起來,旁邊有這麽一片民居未免有礙觀瞻。趙骥把那十幾間民房都買了下來,送與恩相,聊表一份心意。”
田令孜展眉笑道:“老夫要那些房舍何用?”
田令孜道:“恩相建華廈剩下來的邊角料湊一湊,就能在那裏再起一片新街了,倒時候使個親信的家人出頭,把那兒改了客棧酒樓,收入豈不是源源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