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了雅苑之外,楚喬用力地吸着鼻子,将心裏的悲痛一點點地壓抑了下去。
“安歌,我會離開皇宮的,也希望你還和之前一樣,盡量做一個開心的人。”
回到了太醫院,楚喬放下了行李,直接去了禦香房,按照陳公公和尚醫監的決定,她現在是禦香房最高的主管,直接爲這次國宴服務。
原禦香房的提點周繼仁大人位居在她之下,所以周大人從一早開始到現在,這臉就陰陰的,情緒低落。
楚喬這腳一邁進入禦香房的門,就感覺氣氛不一樣了。
“李大人。”
周繼仁臉色青青地站在了一邊,他的年紀看起來也有五十多了,留着一把半長不短的胡子,周繼仁垂着頭,心裏百般不服,他在周繼仁苦撐了多少年,才坐上了禦香房提點的職位,此時卻要聽從一個小丫頭的指使,這心裏怎能舒服?
“春香,還有很多不懂,以後還得向周大人請教。”
楚喬可不敢剛進了這個門兒,就趾高氣揚的,這裏大小官員,還有幹活的調香師就有十幾個人,若是周繼仁帶頭和她對着幹,這活兒還真是有點無從下手。
“周某哪裏敢啊,既然李大人能被皇上提名送到太醫院,在禦香房說了算,就不是白給的。”
周繼仁這話說得酸不溜丢的,嘴角至少牽動了三次以上,他瞥着眼睛看了看楚喬,繼續假做恭敬地說。
“李大人,這青州香料大王楚敬安送來的香料已經到了京城,正侯在皇宮側門,香料是不是上乘,是不是符合皇宮裏的要求,還請李大人一一過目,做個定奪。”
周繼仁說完這番話,暗自挑起了眉毛,手指捏着胡子,露出狡詐之色,一個十幾歲的小丫頭,對香料就算懂點兒,又能懂多少?若是想真的分辨香料的好壞,沒個幾年的功夫,怕也隻能知道一些皮毛。
這次周繼仁決定讓李春香去驗,他帶着人看熱鬧,等着讓這女人出洋相。
周繼仁無論如何,也要出了心中這口惡氣,讓大家看看,這個李春香做禦香房的主管根本就是不夠格。
“楚敬安?”
聽周繼仁提及這個名字,楚喬的心咯噔一下,那不是她爹的名字嗎?看來舅父這場大難,因爲楚敬安及時果斷,快刀斬亂麻,又花費了大量的錢财,買通官府,已經将脫了幹系,沒受到什麽牽連,就連皇宮禦用香料這樁生意也沒丢了。
想到楚敬安的無情的,楚喬就滿心的哀傷。
可冷靜下來仔細想想,若是她是父親,爲了整個楚家上上下下四十幾口的腦袋,也許她也會做出那麽無情的決定,舍棄了兩個人,救了整個家族,又有何不可呢?
“大人?李大人?”
周繼仁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他湊上了,觀察着楚喬的表情,心裏暗自地得意了起來,李春香這麽發呆,不是害怕認不出香料,出了洋相吧?
“李大人現在可是禦香房最高的管事的,這事兒……您必須得去……”他眯起了眼睛,心道,這李春香不會這麽快就打了退堂鼓吧?看來,還真是一個沒什麽真本事的女人,說不定是依仗了什麽關系,才進了太醫院。
“啊?”
楚喬聽見了周繼仁的喊聲,立刻回神過來,低聲應着。
“我馬上就去。”
“我帶十幾個人和李大人一起去,搬運香料的時候,這外人是不能進宮的。”
周繼仁這哪裏是要去幫忙搬東西,分明就是想看楚喬熱鬧的,楚喬的心裏裝着事兒,也沒多想,就提前走出了禦香房。
她在擔心一件事兒,不知道這次來京城送香料的是楚家什麽人,會不會一下子将她認出來?
“最近幾次送香料進京,都是楚敬安本人嗎?”楚喬問了一句。
“以前是楚敬安的堂弟送來,最近這段時間,都是楚敬安本人親自來的。”周繼仁回答着,這話讓楚喬的心怦怦狂跳了起來,竟然是爹親自來送?
看來舅父出事之後,楚敬安做事很小心謹慎,生怕出了什麽意外,所以不辭辛苦,親自進京了。
“這倒是挺辛苦的,還親自來送?”
楚喬的唇瓣抖了一下,故作随意地說了一句。
“現在皇宮裏的香料幾乎都是青州楚家的,他能不重視嗎?萬一出了什麽簍子,那可是吃不了兜着頭,這次李大人檢驗香料,也得多加了小心,這香料驗貨之後,進了皇宮,質量好壞,都和楚家沒有關系了。”
“我明白。”
楚喬自然明白周繼仁的話,這是讓她檢驗的時候小心着點兒。
可周繼仁哪裏知道,楚喬擔心的不是檢驗香料的問題,而是如何能讓楚敬安認不出她來,似乎這很難。
她作爲禦香房管事兒的,不能将臉遮擋起來,更加不能躲躲閃閃,一定要和楚敬安正面相對,就算她極力避開,楚敬安也會看到她的臉,他會不會冒然地向前相認?如果是那樣,她就必死無疑了。
随着楚喬這般思慮,人已經到了皇宮的側門,遠遠的,她看到了幾輛馬車,楚敬安站在運送隊伍的最前面,正在和兩個太監說着話,他見有人來了,便朝這邊看來。
再次見到父親楚敬安,楚喬的心裏無法平靜,分别數月,他看起來蒼老了許多,臉色也黯淡了,看來楚家的這場禍事,讓他如同大病了一場一般。
雖然極力放慢步子,周繼仁還是将她推到了最前面。
“李大人先走。”
這厮滿臉堆着笑,恨不得馬上讓楚喬大出洋相,似乎這樣一推搡,引起了楚敬安的注意,他皺起了眉頭,好像在思索着什麽?
楚喬暗暗地要住了唇瓣,安慰着自己,楚敬安不是傻子,經商這麽多年,又和官府皇宮打交道,應該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這種情況下相見,就算他認出了她,也沒有膽子相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