泷越有些疑惑地看着她:“嗯?”
夏初一的身體裏流淌着他的血液,就算是碧落黃泉那等強勁的毒,也不過才殘留在眼睛部位,一般的毒怎麽能奈何得了她?
她表情十分嚴肅地繼續道:“我覺得我吃壞肚子了,所以能不能,不過去啊?”
汗!這才是重點吧?!
泷越将她嬌小的身子抱得更緊了些,一隻手順着那纖細柔軟的腰身,慢慢地摩挲。
夏初一回過頭表情怪異地瞪他:“你想當太監了?”
泷越勾唇輕笑:“你不是說吃壞肚子了麽?爲夫來幫你檢查一下。”
說着手指就要去挑開捆束的腰帶,被夏初一連忙地伸手按住,呵呵幹笑道:“不用了不用了,我現在已經不痛了。”
“現在不痛,那萬一一會兒再痛了呢?所以還是檢查一下比較好吧。”
“不會了,絕對不會了!我就是大夫啊,我說不會了就是不會了!”語氣那叫一個堅定不移,言辭那叫一個信誓旦旦。
将泷越占便宜的手推開,她這才硬着頭皮,擡頭看向遠處。
若說剛剛在外面見到傻大個兒的父母兄弟的時候她被驚訝到了的話,現在她隻覺得自己的心跳好像跳一會兒停一會兒了。
你能想象萬裏無垠的平原山谷之間,那随處可見的巨型生物在悠閑穿梭的情景嗎?
人類在這些龐然大物面前,就好像是蝼蟻是蜉蝣,渺小得不值一提。
而他們身下騎着的傻大個兒,所有馴獸師齊上陣都沒有馴服的傻大個兒,在這片空間之中,不過是剛出生的,最小的那種。
它的父輩,它的祖輩,一隻比一隻高大,一隻比一隻威猛,如同一座座移動的巨山。
夏初一不怕它們會主動來攻擊她,她就怕自己個兒不小心掉下去了,它們根本看不見她,直接一腳就踩下去了。
“泷越啊,其實我很想問你一個問題,你一定要很嚴肅地回答我。”
泷越聞言頓時深情款款地看向夏初一,兩個字脫口而出:“喜歡!”
“啊?”夏初一頓了下,歪着頭瞥他。
“咳,”泷越看見夏初一的反應,頓時有些尴尬地别過頭去,“有人也用這種語氣這種感覺這種神态問過我問題。”
夏初一眯眼,語氣不善:“所以說,你都會搶答了?”
泷越将她一摟,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揚唇輕笑一聲:“傻瓜,你怎麽不問,我當時是怎麽回答的?”
“得,我沒興趣。”夏初一擺了擺手,感覺自己肩膀被那尖削的下巴硌得生疼,連忙地将泷越推開,“你還是老實回答我的問題吧。”
“嗯。”泷越還真乖乖地應道。
夏初一頓時皺起眉頭:“你腦袋有毛病麽?”
“嗯?”
“沒毛病怎麽會想到跑到人家尾錐獸的老巢來的?”
“來取尾錐獸的尾椎骨啊。”
“滅一個小尾錐獸都困難,你确定要在這麽一大堆尾錐獸中以身犯險?”
泷越沖她眨了眨眼,眼中盈滿笑意:“怎麽?不相信?”
夏初一抽搐了一下嘴角,沒有再說話了。
帶路的尾錐獸繼續穿過平原朝着遠處的山坳走去,半個夕陽在那裏露出一張半遮未遮的臉,露出一團漂亮的紅暈。
夏初一在盤算着一會兒怎麽開跑,可是心裏面卻又對尾椎骨心心念念。
這世上從來沒有天上掉餡餅的事情,就算是有,那也得做好被砸到腦袋的準備。
她想到九召獸龛裏面的龍骨,想到在那氣息下一躍到靈君九級的奇迹,頓時狠了下心,将泷越的手扣住:“一會兒可得拉緊我了,要不然我跑掉了你沒跟上來,我是不會回去救你的。”
泷越無聲地笑,将那十指扣得更緊。
他家的娘子大人,還真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啊。
出乎夏初一意料的是,那些尾錐獸走到山坳口的時候便停住了,慢慢地回轉過它們的大腦袋,盯着他倆瞧。
夏初一實在受不了它們那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忍不住打了個冷顫:“泷越,我覺得它們可能看上我了。”
泷越伸手揉她的臉:“它們是心疼兒子,讓我們趕快下去。”
“呃?”
夏初一還沒搞清楚咋回事,就見泷越率先從大傻個兒的背上跳了下來,伸出雙手沖她張開:“來,跳!”
她咧唇嘻嘻笑了下:“我又不是嬌滴滴的小女生,哪還用人抱?”
說着雙腿在大傻個兒的脖子上微動,整個人就一個旋轉,利落地落在了地上。
泷越之前隻怕她實力太弱受人欺負了去,可是此時此刻,他從未如此地希望她什麽都不會才好。
這會兒他可真成了小白臉了,這個彪悍勇猛的小妮子,一點表現的機會都不給他了。
“我們現在要進這個山谷裏嗎?它們爲什麽不進去?”夏初一任由泷越牽着往裏走,還忍不住回過頭看着山谷口帶路的那幾隻尾錐獸。
泷越邊走邊道:“這個山谷隻能進不能出,曆來隻有快要死去的尾錐獸才會進這裏面來。”
“呃!”夏初一眼神一亮,像是想到了什麽。
泷越見她的表情,不由得沖她眨了眨眼睛:“現在知道我們爲什麽要來這裏了吧?”
“嗯。”夏初一點頭如搗蒜,掩飾不住地欣喜。
她原本還想說這尾椎骨她不要了,可是沒想到泷越會給她帶到這麽一個地方來。
尾錐獸的坐化之地,那尾椎骨不是要多少有多少麽?
兩個人幾乎沒費什麽力氣就順着以前尾錐獸踩出的平坦大道直接到達山坳裏面,剛剛進去,就見滿地白花花的一片,全部都是巨大的骨骼骨架。
有的年歲尚短,可以看出骨架十分地完整。有些則不知道過了多少年了,隻剩下了殘缺的一部分。
夏初一看着那遍地的珍貴材料,連忙地挑揀着部位好的收集了一些。
雖然尾錐獸骨趕不上龍骨,但是能夠代替龍骨的妖獸,其本身的材質就是頂尖的了。
不說别的,這些獸骨撿起來給她在鍛造飛行法器之前練練手感,說不定還可以鍛造出幾件小極品呢。
對了,還有尾椎骨最尖上的尾骨,夏初一也是一一地拾掇起來了。
這尾骨并不适合用來鑄器,但是給馴獸師,卻是極爲珍貴的骨哨材料。
想着剛剛一群人在那裏拼死拼活地都沒搞定傻大個兒,而她直接當撿破爛似的将這些生長成熟的尾骨挑挑揀揀地撿起來,若是讓那些人知道了,不知道會不會氣得吐血。
泷越的目的顯然比夏初一精确得多,徑直地走到一個很是完善的尾錐獸骨架面前看了看,随後伸手沖着夏初一一招:“過來,将它收進芥子空間裏。”
夏初一看着那估計長達一百多米的尾巴,忍不住做了兩次深呼吸,這才道:“我其實一直很好奇,長成這麽大,那得吃多少草啊?”
“嗯?誰跟你說它們吃草了?”泷越疑惑地看她。
夏初一頓了下,瞪大了一雙眼睛也看着他:“尾錐獸,不是,素食動物麽?”
“哈哈,”泷越每次看見夏初一這個表情,就忍不住伸手去捏她的臉,“它們偶爾吃點樹葉果子,大多數,它們可是要吃肉的。”
夏初一頓時打了個寒噤,心說她得謝天謝地謝傻大個兒,沒把她當食物給嚼了。
幾乎将尾錐獸的終老之地洗刷了一遍之後,夏初一喜滋滋地蹦跶着往回走。結果還沒走兩步呢,突地就愣在原地了。
“我滴天哪,原來的路呢?”
她左右看了看,四周全是連綿起伏的山峰,将這處山坳包裹其中,沒有一點縫隙通往外面。
而他們進來的時候,分明是平坦的一條大道直通裏面啊!
泷越笑着搖了搖頭:“爲夫進來的時候就說過了,這裏是許進不許出的。”
“那我們怎麽出去?”夏初一擡頭看着四周陡峭的山峰,抽了下嘴角,“爬上去嗎?”
“你說呢?”泷越揚唇一笑,伸手憑空一抓,三顆透明的珠子立即出現在他的手心之中。
他朝天一扔,飄蕩着長長尾羽的漂亮鳥兒直沖天際,在他們的頭頂上盤旋了好幾個圈。
夏初一見到白尾頓時一喜,立馬很上道地從虛無芥子之中取出銮車。
直到兩個人坐在了車裏,她都還在有些不敢相信今天的奇遇。
“泷越,我問你的問題,你很認真地回答我。”
“……”
這回泷越老實了,爲了避免再一次地被推向風口浪尖上,他很是淡定地等着夏初一發問。
“你說我是不是好事做太多了,所以連老天爺都幫我啊?”
說着不等泷越回答,她仔細地将今天的事情全部地回想了一遍——
進入九召獸龛,因爲首入者的饋贈,不僅發現了龍骨,還讓自己又進階了一層。
後來沿着旋梯直上,遇到了一些很難對付很恐怖的妖獸,又偏偏對泷越忌憚不已。
再來和所有的馴獸師會合,遭遇控鳥黑鬥篷的偷襲,結果她連出手的機會都沒有,那人就受到懲罰了。
最後她一時心慈手軟沒有滅了大傻個兒,結果人家直接帶着她來尾錐獸的坐化之地,讓她拿走無數的珍貴材料。
将所有的事情都連着想了想,最後她十分确定地道:“嗯,這就叫做,善有善報,惡有惡報!”
泷越聽着她的自問自答,忍不住笑了笑。
他眼裏的她,就好像是一道明亮的光,簡明輕快,如同那一片耀目的子夜寒星,璀璨逼人。
夏初一在那裏自言自語了一會兒,突地擡頭道:“我們現在怎麽回到塔裏面去啊?”
泷越無聲地笑:“你忘了之前我們是怎麽進去的了?”
夏初一立馬了然,從懷中拿出了那瓶強效的聚神散:“嘿嘿,我的作弊神器!”
打開,一聞,神智片刻模糊,又片刻清醒。
夏初一隻覺得眼睛一花,再睜開的時候,兩人已經重新地回到塔内,她剛剛打坐修煉的地方。
泷越雙手抱着她的頭,這會兒正目不轉睛地看着她。
就在她臉蛋微紅,以爲這臭妖孽又準備死不正經的時候,他卻隻是伸手從她的頭上拔下了那根玉玲珑。
她頓時微讷:“你拿這個幹什麽?”
泷越邪魅一笑,面容令人屏息:“這天下第一玉,可不光是用來當裝飾品的。”
夏初一還沒弄懂她及笄禮上得到的碧玉簪子怎麽就成天下第一玉了,就聽泷越語氣急促地道:“準備着,數三聲就将尾錐獸的那副骨架取出來!”
她連忙點頭,而後屏氣凝神,全神貫注,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虛無芥子之中的那副骨架上面。
就見泷越将那玉玲珑朝天一劃,一道碧光一閃,盤繞着那旋梯直上,整個九召獸龛都開始劇烈地搖晃了起來。
那綠光萦繞白色的龍骨,就好像是一隻強有力的大手,正在拔着這根擎天大柱。
頭頂在晃,地上在抖。
夏初一默默地數着,每一聲如同一個世紀,其實不過就是晃眼。
三……二……一……
幾乎在她數完的瞬間,龍骨拔地而起,那道碧光和龍骨上浮現的龍影交織在一起,纏繞而飛。
而她喚出的尾錐獸骨,火速地被泷越一個揮手,立馬地填補到那空隙之中去。
眼前到處充盈着充沛的靈力,銀白的光芒幾乎刺得眼睛都看不見的光景。
到處是靈力沖撞,碧光亂飛,将那緊身的衣物,也扯得獵獵作響。
然而,一切不過是瞬間。
當夏初一揉着眼睛重新睜開的時候,就見所有的都回歸到了原本的位置,而泷越的手中,一根巴掌大小的骨頭緊緊地躺在他的手裏,遞到了她的面前。
“哈?”她隻覺得自己的嘴角好像抽筋了,抽搐了好一會兒,才道,“泷越啊,你别告訴我,這就是龍骨啊?”
泷越笑:“龍骨的力量很強大,爲夫用玉玲珑将其鎖住,你要用的時候再解開就行了。否則平日裏攜帶在身上,容易被反噬。”
夏初一聞言,這才淡定了一些,隻是力量被鎖住了嘛,龍骨在就行。
她将那小骨頭拿過來瞅了瞅,這才看見那骨頭正中間插着一根碧綠的簪子,正是那支玉玲珑。
平日裏用來挽發的簪子居然還有這用處,這倒是讓夏初一又是感歎了一番。
泷越則轉身在她後面,伸出十指來将她的頭發攏了攏,編了個簡單的辮子盤起來,再給她戴上氈帽,這才道:“我們出去吧。”
夏初一得了龍骨,心裏歡喜,又想這次的最大功臣是泷越,忍不住十分乖巧地應了一聲:“嗯,呼君。”
泷越腳步一滞,側過頭去看旁邊的小女子。
她卻完全不管他,徑直地朝前走了好一段路。
隻是那微翹的嘴角,是她掩飾不住的甜蜜。
她其實是挺感謝老天爺的,不過不是因爲這些好運氣,而是讓她在這偌大的世界裏,恰恰地遇見了他。
泷越在後面因爲那一句“呼君”愣了片刻,就見走遠了的夏初一又扭扭捏捏地跑了回來,臉上浮現一抹可疑紅暈。
他頓時笑,眼中氤氲着迷離而溫暖的光:“怎麽了?”
夏初一低垂着頭,對手指:“不知道怎麽出去。”
“喂喂喂,笑一次就夠了啊,再笑我可就要發火了啊!”
夏初一踏步走出九召獸龛的那一刻,心裏面都郁悶得不得了。
泷越的存在就好像專門克她似的,她不就是一時間腦袋短路了嘛,用得着一直笑一直笑嗎?
泷越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不知道該如何跟她解釋,他臉上真實的笑意,隻爲她存在而已。
不過走出來的片刻,夏初一的注意力立即轉移了。
外面的天色已經大白,明晃晃的太陽挂在正中,顯然他們已經在那九召獸龛之中呆了整整一個晚上。
而在太陽光下,偌大的鬥獸場中,九個白袍長老一溜煙地站成一排,身後是先出來的馴獸師們,再遠一些,就是一直圍觀的獸族族人們。
看見夏初一出來的那一刻,幾乎所有人都九十度鞠躬,朝着她行禮,齊聲地道:“恭迎聖主!”
夏初一被這氣勢弄得有些懵了,一個踉跄退後幾步,緊緊地拽住泷越的手道:“是你的眼睛出問題了,還是我還處在幻象之中呢。”
出了九召獸龛,她的眼睛就看不見了,想來一定是剛剛殘留的幻覺,要不就是她大白天的做夢呢。
嗯,一定是做夢。
正準備掐自己一下,醒醒夢呢,就見大長老率先走了出來,對夏初一道:“不知聖主降臨,還請聖主恕罪!”
夏初一看着這個不知道多少年歲的老頭子要向自己下跪,趕緊裝模作樣地道:“沒事兒沒事兒,不知者無罪。”
那大長老連忙地又鞠躬道:“聖主仁慈!”
“是挺仁慈的。”夏初一“呵呵呵呵”地幹笑。
“我們已經讓人去請族長了,聖主請随我們先回城中稍事休息。”
“哦,好好好。”
夏初一還沒搞清楚什麽情況,就被九個白袍長老護在中間朝着主城方向走去。
而在兩邊,所有的馴獸師和獸族百姓,都一臉虔誠地低垂着頭,那表情就好像是恭請九召獸龛出來時候一樣。
她眨巴眨巴眼睛,擡頭瞥向卷胡子的九長老,想要問問他究竟出了什麽事了。
卻見他一臉欲言又止的模樣,望着她的眼神意味深長,讓她越來越感莫名其妙。
她隻好拉着旁邊的某個隐形人,問道:“泷越,這是怎麽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