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一臉泫然欲泣的表情:“小爺當時也希望不是啊!他就讓人給小爺準備了一盆面粉,說是在裏面打個滾,等眼獸全部進來了,就拼命地甩毛,把面粉給弄到那些眼珠子的身上。它合不了身,就沒有攻擊力,等全部都成一團團白色的了,就無處遁形了,最後讓人用鑷子全部撿起來扔進了這九召獸龛,從始至終他連一根手指頭都沒動過,還好意思說是他捉的!”
夏初一伸手輕輕地摸了摸十五的腦袋,想要安慰它,卻發現自己詞窮。好半天,她才想到一句:“十五啊,其實吧,智商也是實力的一種。”
于是本來是來痛斥某人罪行、以求博得同盟關愛的小鼠鼠,最後在夏初一的一句話中,掩面淚奔而去。
接下來的過程比夏初一想象的還簡單。
泷越的确沒有騙人,上君大人的威壓深重,以至于這九召獸龛中關押着的妖獸,見了他們都是一嗞溜地躲起來的,更别說阻礙他們了。
有些妖獸跑得快,夏初一不過剛剛瞄了一眼,晃眼功夫就閃得連影子都看不見了。若是跑得慢的,要麽被吓得腿軟,要麽直接就吓趴下了。
夏初一看得興趣盎然,簡直就成了一個妖獸觀賞大會。
泷越讓那些妖獸出來一一讓夏初一看過,她一路“哇哇哇哇”地驚呼個不停。
等到不知道上了多少層之後,她的注意力終于從那些各式各樣的妖獸上面回歸到正題上:“我們還要走多久啊?”
仰頭看天,這龍骨依舊是遙遙望不到頂端,和第一層他們看的時候完全沒有什麽不同。
“最後一層了。”泷越專心地牽着她的手,拉着她走,免得她一會兒又不小心踩空了。
夏初一踩着那旋梯直上,最後進入了九召獸龛的最後一層之中。
這一層和其他層不同,而是像一個樓頂涼閣似的,周圍都是大開的窗戶,露出外面白晃晃的光暈。
九面的牆壁上面也雕刻着一些歪歪扭扭的花紋,地上是一個碩大的圖案,有些像長老會将這九召獸龛召喚出來時候出現的咒文。
而在那圖形的九個棱角邊上,九尊兩人高且形态各異的金屬雕像矗立期間,像是從四面八方俯視站在中間的兩人一般。
那些妖獸的雕像和外面檐角的獸頭一樣,看起來怒目睜睜,表情駭人,模樣可怖。
夏初一看見這些東西眉心就突突地直跳,不可避免地又想起之前眼皮直跳的事情來了。
她不自覺地靠近了泷越一些,伸手将他的胳膊抱住,左右看了看,道:“泷越,你說這些東西不會突然動起來吧?”
泷越以爲她又要像在下面時候一樣,欣賞一下這些妖獸的小身闆,不由得輕笑道:“你想看?”
夏初一立馬使勁地搖了搖頭:“這些雕像給我一種很不好的感覺。”
“你不想看,那我們就讓它們不動好了。”泷越說着就朝着其中一個雕像走了過去。
他彎下腰,在那雕像的腳下搗鼓了一陣,好像在解什麽符咒。
夏初一見自己幫不上忙,幹脆跑到窗口邊上去,俯瞰着外面的風景。
說是風景,其實就是一大片白茫茫的霧色。她不知道是因爲這九召獸龛太高的原因還是什麽,下面的鬥獸場和屋舍一個也看不見。
不過她有一點可以确定的是,他們進來的時候,好像是晚上。
這座九召獸龛處處充滿了詭異,若不是有泷越在一旁,她鐵定已經死了千百遍而不止。
幸好,還有他,一直陪着她。
雲海翻騰白霧籠罩沒什麽好看的,夏初一回過頭來看泷越弄完沒有,卻在轉頭的那瞬間,吓得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
他此刻正蹲在另一座雕像的面前,慢條斯理地弄着上面的圖咒。而他沒有看到的是,他正在弄的那座雕像的腦袋動了動,那比腦袋大了好幾倍的嘴,正對着他一點一點,無聲接近。
夏初一幾乎來不及出聲提醒,下意識地就抽出火雲,一個瞬移,擡手攻了過去。
而與此同時,泷越起身,那獸頭在半空之中停住,而她卻刹不住腳地直撲了過去!
心裏這會兒想罵人的心思都有了。
硬生生地将火雲的改了道兒,她手不自控地偏向一邊,連帶着身子一起,“哐當”一聲撞在了旁邊的雕像上。
而作爲罪魁禍首的泷越,這會兒卻還有心思笑道:“娘子大人又在玩什麽好玩的了?”
夏初一揉着有些微疼的額頭,不滿地瞪他:“我是一天隻知道玩的那種人咩?”
泷越讪讪地摸了摸鼻頭,不知道這會兒是該說實話呢,還是該說謊話呢。
夏初一也顯然沒有要問答案的意思,走到剛剛低下頭的那個雕像前,伸手摸了摸那腦袋:“它怎麽突然就動了?”
“哦,剛剛不小心碰到了啓動軸。”泷越随口提了一句,立馬轉換話題道,“我們現在暫時也出不去,要不要去看看其他人的情況?”
夏初一想說就這裏挺好的,可是泷越壓根不給她反駁的機會,又道:“正好去找一樣東西。”
“什麽東西?”
泷越牽着她快步離開:“龍骨的替代品。”
夏初一聞言立馬什麽反對的話都沒有了,高高興興地跟着泷越就朝着其他人所在的空間走去。
她當時還說怎麽過去呢,就見泷越拉着她直接地往窗口外的軟綿綿白雲上面跳,一個縱身就不見了蹤影。
在他們身後,九個巨大的雕像開始緩緩地動了起來。
……
九召獸龛真是一個奇妙至極的空間,夏初一從雲端跌落下去的時候下意識地閉眼,然而不過眨眼時間,身邊就已經響起了各種各樣的厮殺聲了。
她睜眼一看,就見她和泷越已經站在了一個喇叭形的山谷入口,在她們前面不遠處,一片沙塵飄舞,草木搖曳。野獸的嘶吼,人的慘叫,鳥類的哀鳴,混成一團,好不慘烈。
泷越聳了聳肩,有些意味不明地道:“不知道該說他們運氣不好,還是我們運氣太好。”
夏初一疑惑地看他:“什麽運氣好不好的?”
泷越用大手包裹住她的小手,拉着朝前走:“要找一個東西替龍骨支撐起九召獸龛,那最接近的替代品,就是七階尾錐獸的尾骨。這尾錐獸一向喜靜,從來不出來亂晃,所以想找到很難,我們一來就遇到了,那可不是運氣好嗎?”
至于運氣不好……
夏初一看着前面激烈的戰況,心說三階妖獸四階妖獸就夠人受的了,突然來一隻七階的,而且還是不常出來溜達的,那可想而知他們的運氣差到什麽地步了。
兩個人走近了一些,終于在一片塵土飛揚之中,看到了那尾錐獸的模樣。
大約隻有大象大小的身軀并不巨大,但是那拖着的長長尾巴,卻比那身軀長了四五倍還有餘。
而且既然名爲尾錐獸,那尾巴自然是名副其實的大錐子,而且上面還全部長着比鐵錐還尖利的倒刺。隻需要擺動一下尾部,就是一片排山倒海的掃蕩。
在場的不過十幾個人,其餘的也不知道是沒在這個空間裏還是已經受不了先出去了。偏偏就這麽幾個人還不齊心,一邊和尾錐獸鬥着,一邊還要和旁邊的人内鬥。
他們身邊的妖獸基本上都是在這裏面剛剛馴服的二三階妖獸,和七階尾錐獸的等級差距在那裏,怎麽可能鬥得赢?
所有人幾乎都不同程度的負傷,那些朝着尾錐獸撲過去的低階妖獸們,還沒碰破它的皮,就被一個掃尾給掃飛了起來。
夏初一在那尾巴的攻擊範圍外停了下來,有些不解地問泷越道:“他們在争什麽?”
泷越回答道:“尾錐獸的尾骨。”
“他們也要那那個尾骨?”夏初一驚訝了一下。
“他們隻要尾部最尖利的那一節,你應該知道吧,獸族馴獸最常用的骨哨,材質很重要。”
夏初一點頭:“嗯。”
就好像她在路邊攤上拿的那個骨哨就隻能馴養癞皮獸,而杜姬那鸾鳥的骨哨就可以号令百鳥朝鳳。這七階尾錐獸的尾骨,的确是馴獸師骨哨的極好材料。
隻是,想要好東西,也得有那個本事才行啊。
你看看,弄得鼻青臉腫的還在那裏硬撐,而那尾錐獸連點皮都沒破,這多劃不着啊?
夏初一拔出火雲匕首,一臉“磨刀霍霍向豬羊”的表情:“泷越你在這邊呆着,姐姐去和他們玩玩。”
泷越自然是放心的,以夏初一目前的水平來說,那些人想要傷着她,可能性不大。
所以他也樂得看着她去瘋,剛剛累積起來的靈力像是要溢出來似的,她急需一個通道去發洩一下她旺盛的精力。
于是幾乎一個漂移就到了那尾錐獸的面前,她一個翻身,利落地騎在了它的頭上,雙手直接地揪住它的兩隻耳朵。
夏初一的眼力極爲刁鑽,尾錐獸的尾巴是長,可是也總有它掃不到的死角。它的脖子向下有一個凹處,她身量嬌小,騎在上面低伏着身子,那剛錐駭人的尾巴,就隻能擦着她的身體上面過去。
那尾錐獸一掃沒将她甩下來,頓時惱了,尾巴飛快地朝着四面八方亂甩,讓那些本就疲于奔命的馴獸師們方寸大亂,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到處亂竄。
夏初一緊緊地抓牢它的耳朵,顯然把這妖獸的颠簸當成了過山車了,臉上竟是一臉的興奮神情。
“哈哈,真過瘾!”
她咋咋呼呼地喊了幾句,那尾錐獸像是聽懂似的,頓時跳得更加劇烈了,直接甩開前面擋路的衆人和衆妖獸,拔腿就朝着林子裏面狂奔而去。
那些馴獸師們爲了得到尾錐獸的尾骨,幾乎豁出命去了,結果卻隻能看着那尾錐獸消失在森林裏,落得個無疾而終,個個都在原地罵娘。
其中一個突地道:“剛剛那個,你們知道是誰嗎?”
另一個大漢臉上身上都挂了彩,正氣不順呢,語氣有些不耐煩地道:“問她幹什麽?”
“你們說,她會不會得到尾錐獸的尾骨?”
“那個小身闆?哈哈,你是在說笑話嗎?”那大漢一擡杠,本來多多少少都受了些傷的衆人,竟也跟着哄笑了一聲。
那男子道:“小身闆又怎樣?她一來就近了那尾錐獸的身,而且沒有被掃到,換做你們,誰能做到?”
“這個……”
衆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那個擡杠的大漢還準備開口,被旁邊一個人給制止了。
有人就問道:“如果她真有那本事得到尾骨呢?”
那男子笑了笑:“對付尾錐獸我們沒辦法,對付人的話,方法不是多的是嗎?”
剛剛還鬧得不可開交互相暗算的衆人,這會兒因爲共同的利益,又聯合在了一起,偷偷地在計劃着什麽。
慢悠悠準備去追夏初一的泷越這會兒停下了腳步,冷眼看着那一堆正商量得興起的衆人,掌心之中一股純白的靈力緩緩溢出。
不過那靈力一閃,他又迅速地收了掌,而後一個瞬移到了衆人邊上,速度極快地在他們面前一晃。
萬影歸宗絕對是這世上最精妙的功夫了,泷越閃了一圈出來了,這才有人拉袖子擦了擦臉,小聲地嘟囔道:“有風啊。”
他冷笑一聲,手中拿着幾十瓶聚神散,随手扔在了林子裏。同時手中一個透明的珠子乍現,一條通體火紅的小蛇乍然一現。
“小家夥,好好替本君招呼一下他們。”
說着手一揚,那巴掌大小的紅色小蛇頓時被抛落在地上,慢慢地蜿蜒着朝那十幾個馴獸師爬了過去。
這蛇既然能夠在上古界存活,就一定有它存在的道理的。
泷越就在那裏站着,目光遙遙望去。就見那條小蛇爬着爬着突然分成了許多條來,然後偷偷地,順着每個人的身體,爬到了脖子處,張嘴,咬上一口。
他輕輕地笑,轉過身,朝着夏初一消失的方向慢條斯理地走了過去。
夏初一這會兒腦海裏面就一個詞——乘風破浪!
别看這尾錐獸體積一大團,可是跑起來,那速度絕對不含糊,呼哧呼哧地就快得像風似的了。
她在路上都不敢擡頭不敢睜眼睛,怕橫生的枝桠會傷到臉或者眼睛。而抓着它耳朵的手就沒那麽好運了,又不敢放開,一路上都順着那些荊條劃過。
好在修靈到一定程度,就算是自己沒有開啓防護罩,但是身體也會有感應,自己打開的。
所以除了剛開始有些無所适從以外,到後面,那些荊條幾乎還沒碰到她,就已經被絞得粉碎了。
夏初一越騎興緻越好,人到興奮處,完全地忘了被她甩在後面的泷越,一心隻願乘着這風,暢快淋漓地在這林間馳騁。
跑了好久,久到那尾錐獸都開始大喘氣了,夏初一都好像還沒過瘾似的。
那尾錐獸跑不動了,就幹脆不跑了,慢悠悠地走着,隻當背上的夏初一不存在似的了。
它尾巴一甩,打在一顆高大的果樹上,那種看起來紫紅紫紅的果子,瞬間就落了一地,還有兩個還砸在了夏初一的腦袋上。
她摸了摸有些吃痛的腦袋,然後拿着那果子在衣袖上擦了擦,放在嘴裏狠狠地咬了一口。
嗯,還挺好吃。
夏初一頓時來了興緻,連忙一個縱身上了樹,将那些紫紅的果子多多采摘了一些放在虛無芥子之中。
那尾錐獸看見有人跟它搶吃的,頓時不幹了,長長的尾巴一甩,又在樹幹上拍打了一下。
夏初一剪刀腿牢牢地夾在樹幹上,嘿嘿地笑道:“你别費力氣了,我這可是超級無敵剪刀腿,就算是地震了,我也可以巋然不動穩如泰山。”
話音剛落,尾錐獸的尾巴頓時大力一甩。
那一人抱粗的果樹樹幹,頓時“咔嚓”一聲,直接地給拍斷了。
夏初一看着自己的剪刀腿,感覺到逐漸歪斜的大樹,頓時哭笑不得了:“這也行啊?!”
雙腿一松,她足尖一點,就這那樹幹的反沖力,一個旋轉就重新落到了那尾錐獸的脖子上。
那尾錐獸像是真的不管她了,低着頭兀自地吃着果子,安安靜靜地,一點也不想剛才那麽暴躁。
泷越說,尾錐獸是喜靜的妖獸。
她伸手順了順它的毛,幹脆地躺在它的脖頸處,也拿出了兩個果子咔嚓咔嚓地吃着,好不樂哉。
尾錐獸吃完了以後,就走出了林子,到一條河邊喝了點水,而後慢悠慢悠地沿着河邊散着步。
旁邊青山綠水,林邊陽光斑斓,河面上是一片金黃色的波光粼粼,遠處是藍的天白的雲,到處是美得如詩如畫的風景。
隻是人生太匆匆,根本麽有多少人會停下腳步,來欣賞這些吧。
夏初一單手枕着腦袋,一隻手摸着那尾錐獸的肥厚的耳朵,突地勾唇笑道:“怎麽辦呐,本來要拿你的尾巴去換龍骨的,可是現在看來,我後悔了啊。”
任何生靈都有存在這個世上的意義,她沒有權利去剝奪它的生命。
更何況這個傻大個,并不是像她和泷越之前在塔内見到的那些妖獸那般十惡不赦。
正出着神間,耳朵微動,捕捉到後面突地傳來了一聲細微至極的響動。
她眸子微斂,不動聲色地将火雲滑落在手中。
不會是泷越,泷越的萬影歸宗,從來來無影去無蹤,就算是她耳力再好,也絕對不會捕捉到蛛絲馬迹。
而如此鬼鬼祟祟的隐藏着行迹,隻能說明一個問題——是敵非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