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闆車之上,還滿滿地放着一大堆的冰糖葫蘆,夏初一幾乎把那兩位老人家屋子裏做好的糖葫蘆全部都買了下來,美其名曰讓大家都嘗嘗鮮。
林晟欽還道:“沒想到你吃個糖葫蘆都還想着大家呢。”
夏初一一甩頭,頗爲得意地道:“那是,我這叫****的關懷,讓大家都記着我的好。而且……這錢從城主府賬上支,你一會兒回去給我報賬啊。”
林晟欽:“……”
那麽多冰糖葫蘆,怎麽給運回去呢?
儲物空間裏面是能夠裝得下許多東西,可是吃的東西裝在裏面不好。像金元寶出門都會專門用一輛馬車來裝食物的,就是爲了避免食物變了味道。
于是乎,堂堂的西北軍大将軍就擔當起了運送冰糖葫蘆的主力軍,花錢将老人家的闆車給買了下來,硬生生地憑力氣拉着闆車往城主府裏回去。
夏初一還嫌不夠鬧騰似的,一個丈步跳到闆車上,雙腳垂落下來,一甩一甩的,模樣分外舒惬恣意。
若是一年前,林晟欽是絕對不會幹這種事情的。
可是這一年多裏,他在軍中學會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低下自己的頭顱,看着自己的腳步。
人的高傲不是想要裝就能夠裝出來的,越是有本事的人,越是跟平常人一樣。越是實力不強的人,才會用那種高高在上的姿态來标榜自己有多厲害。
而且,最重要的。
他心裏面覺得,就這樣,兩個人,慢悠悠地走一段路,聽着她說一些冷得讓人有些咬牙的笑話,這種日子,就已經是傾盡一輩子也難得的一天了。
他雙手拉着闆車的手把,肩膀上搭着一根拉的繩子,一步一步,不慌不忙,隻覺得自己的步子,從沒有邁得那麽穩妥過。
可是再不願意走到盡頭的路,終究還是會到盡頭。
夏初一從闆車上跳了下來,讓守門的幾個士兵過來将那闆車給推進府裏面去,明早每人發一根。
而她則打着哈欠,朝着自己的房間裏面走了去,邊走邊從林晟欽道:“小林子啊,如果西北軍北進,你有沒有考慮過到底跟誰。”
這種事情,跟對了就是從龍之臣,跟錯了就是敗北之寇。二十幾萬的西北軍,命運其實就掌握在這一念之間。
然而林晟欽這會兒的重點顯然沒放在夏初一想要表達的意思上,而是微皺眉頭,開口道:“怎麽叫小林子了?”
“不叫小林子,難道叫小晟子或者小欽子?”
林晟欽一本正經地道:“你可以叫我晟欽,或者欽。”
夏初一聽着這稱呼立馬被嗆到了,連連拍了拍胸脯緩過氣來,這才道:“我覺得還是小林子好一點,既順口又好聽。”
說完她好像反應過來了,連忙地擡眼瞪他:“你給我轉移話題!剛剛的問題,你還沒回答我呢。”
林晟欽直勾勾地看着夏初一,四目相對。那眼神裏面是從未有過的認真神色,莊嚴鄭重。
“你希望那個人是誰?”
夏初一揚唇笑了笑:“反正不會是那個爲了除掉一個家族,置兩州百姓的安危于不顧的那個人。”
“你知道是誰做的?!”林晟欽頓時激動地靠近了一步,這一靠之間幾乎逼得夏初一險些朝後倒了下去。
她連忙地退後了一步,保持着正常的談話距離,這才道:“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其實就是差證據而已。小林子你選擇誰我都不會左右你,因爲你身上必定肩負着幾十萬大軍未來的命運。”
“不過,”她說着突地頓了頓,目光中冷冽神色一閃,“我是不會讓一個禍國殃民的人登上大位的。”
林晟欽覺得腳底一麻,神色一緊,心裏已經知道夏初一下定了多大的決心了。
“那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他字斟句酌地開了口。
“你問。”
“如果秦家奪位成功,最後的赢家,會是秦大少爺嗎?”
“呃……”夏初一被這問題弄得有些愣住了,眨巴眨巴眼睛盯着林晟欽看了好一會兒,這才有些沒想通地問道,“爲什麽你會問秦大少?而不是秦三少?”
林晟欽垂着某左右爲難了一下,最後才道:“我……我聽到了一些傳聞,說你和他……”
“呵,人家還說我是三頭六臂神仙下凡呢,你還真是什麽話都信。”夏初一有些好笑地看着他。
“那……”
“我很明确地告訴你,他不會去争那玩意兒的。最後的赢家也不定是赢家,他不會稀罕的。好了,都到半夜了,快回去睡會兒吧,明天早上還有許多事情要做。”
夏初一揮了揮手,直接沒給林晟欽說多餘話的機會,便一個閃身,迅速地飄進了她的院子裏。
林晟欽在後面看着她的背影,隻覺得腦袋從未有過的亂。
推開房門,關上房門。
夏初一背靠在房門上,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過了一會兒,她才幽幽地歎了口氣,随即走到軟榻邊上去,看了眼長歡。
他第一回睡得那麽熟,閉着眼睛一副安詳模樣,就跟小孩子似的,完全地看不出一絲殺氣來。
他的頭發有些微卷,看起來有些調皮可愛,那長長的睫羽性感的唇線,看得夏初一越看越歡喜。
隻是可惜現在不能夠看見他那雙煙灰色的漂亮眸子,要不然乍看一眼,一定是驚爲天人。
她替他掖好了被子,随即走到了榻邊,将鞋子一蹬,直接地跳到了上去,被子一拉,整個人捂在了被子裏。
其實睡相最不好的就是她了,當初和泷越同榻共枕的時候,基本上就沒怎麽消停過。
有時候都在想,他是怎麽忍過她那一整晚的無意識鬧騰的?
想着想着自然地又想起了那個妖孽,夏初一真想罵自己沒出息,可是伸手拍了拍腦袋,那個影像仍舊存在。
她幹脆地掏出小瓷瓶灑了一點甯神香在香爐裏面,強制地讓自己給睡過去了。
結果她睡了,另一個人卻醒了。
那雙煙灰色的眸子眸色淡淡的,側過頭看了一會兒榻上的人,随即又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第二天夏初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來,打開門走出院子的時候,就見所有人都準備好了,就等她這禦史大人一聲令下了。
她這會兒才想到,貌似他們今天要走來着。
鈴铛走了,監控着葛家莊的影子也撤了回來,金元寶将滄州城的影子遣送了回去,多少人來的,還是多少人回去,一個也不少。
衆人都吃了早飯了,金元寶說已經給她弄了些吃食放在車上了,這會兒出發還能夠趕上在下個城鎮落腳。
夏初一點了點頭,擡頭去看站在衆人身後的林晟欽。
他站得遠遠的,好像怕過來和她接觸似的。夏初一也不勉強他,隻是随手搶過影一手中剛剛拿到的冰糖葫蘆,讓元寶遞給了他。
“小林子,謝謝你,我們後會有期。”
林晟欽看着手中的冰糖葫蘆,頓時笑了,緩緩地也道了一句:“後會有期。”
唯有影一在一旁抓狂:“我的冰糖葫蘆!”
影三淡定飄過:“甜的吃多了不好,會得蟲牙的。”
影一頓時雙手握拳:“這話你該跟夏姑娘說!”
夏初一回過頭看影一,略帶危險地眯起了眼睛:“有話跟我說?”
影一連忙地擺手道:“沒有,哪裏有,絕對沒有,真的沒有……”
“聽着就像假話。”夏初一撇了撇嘴,伸手拉過長歡,也不再墨迹了,中氣十足地吼道,“走!”
說走咱就走啊,風風火火闖九州啊~~
夏初一直接不坐在馬車裏了,而是坐在馬車的頂蓋上,曬着初冬有些小溫暖的太陽,一臉笑容地出發。
那馬車頂蓋上吊着幾串翡翠流蘇,晃晃悠悠,叮叮當當,好不悅耳。
“元寶啊,這條路好像不是我們來時候走的那條路啊。”
夏初一站得高看得遠,看着那路有些陌生,不由得開口問道。
影一趕着馬車,離她最近,聽見這話,立馬笑着道:“從帝師學院過來,走我們來時候的那條路要近一點,這往郾城走嘛,自然得走這條路了。而且還會路過金城,少主好久沒回家了,老城主念叨得緊,這不是順路嘛。”
“呀,要去元寶家啊!”夏初一頓時來了興趣,伸長了脖子問道,“影一你偷偷告訴我,元寶在家裏有沒有相好的啊?”
金元寶從馬車裏面伸出個頭來,費力地擡頭看向上面的夏初一:“你說這麽大聲,還叫做偷偷的?”
影一本來挺有話說的,可是看着自家少主那表情,立馬識趣地閉嘴了。
夏初一頓時沖着元寶撒起嬌來:“好元寶,親親元寶,你就告訴我嘛,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嘛。”
金元寶義正言辭極爲認真地道:“沒有。”
這話一說出來,就聽着旁邊衆影子齊齊地“咦~”了一聲,聽得夏初一整顆心都癢癢起來了。
這金元寶,肯定有貓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