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一自然是身先士卒一馬當先,那些挨挨擠擠摩肩擦踵的百姓們将整個葛家路占了個水洩不通,她都愣是憑借那股子沖勁兒,殺出一條血路來!
其後緊跟着長歡,長歡後面是看着他倆的金元寶和風洛,在後面是本來應該在前面開路的影子們。
影一不由感慨:“兄弟們,以後你們找媳婦兒還是找溫柔一些的吧,太彪悍了,會讓我們男人的自尊心太受挫的。”
後面一幹影子齊齊點頭。
一行人在人海穿梭,猶如逆水行舟。偏偏夏初一身上像是裝了強力馬達,所到之處勢如破竹銳不可當,竟還真被她直接地殺到了那座葛家橋的旁邊。
到那兒以後就不能夠往裏面進了,外圍給那葛家莊的人攔住了,空出裏面一個還算挺大的圓形場地來。
場地正中搭了一個方形的台子,四周插滿了各色的彩旗。台子上還放着一個供桌,上面除了标準的祭祀用品以外還放了些奇怪的東西,看起來倒還挺像一回事的。
夏初一塞了一顆酥糖在長歡的嘴裏,看着他安安靜靜地呆在自己身邊,一臉無害模樣,很是得意地點了點頭。
其實人是一個多麽純粹的東西啊,你給他看見的是黑暗,他便變成修羅;你給他看見的是光明,他便是最虔誠的那株向日葵。
她回過頭見那神仙的做法儀式還沒開始,便伸手将金元寶拉來靠近自己一些,開口問道:“你人脈廣,知道這位活神仙嗎?”
金元寶微皺着眉出神地想了想,最後搖了搖頭道:“無極洲到是有過幾位活神仙,一位是上一屆的帝師學院院長軒轅震,一位是北鬥老人劉長遠,就是劉長清大導師的師兄,他們二位是因爲修煉大成,飛升往上,所以被人們成爲活神仙。而像這種做法捉鬼的,倒是沒怎麽出名的。”
“誰說沒有?”影一突然從後面插了個嘴進來。
夏初一立馬來了興趣:“說說。”
影一撓了撓頭,有些不解地道:“按說你們應該知道的呀,一年前七大家族之一的秦家,那位傻子大少爺,聽說被一個活神仙作法把體内居住的怨靈給驅逐出來了,所以不僅恢複了神智,還變得比常人更加聰明了呢!”
秦家大少爺……
那個作法的活神仙不是她夏初一嗎?
看着金元寶那想笑又忍不住憋笑的模樣,她一揮手,直接将影一推了開:“去,滾開點,淨瞎說!”
“我可沒瞎說啊,衆兄弟可以作證。那段時間有不少人花大價錢讓我們找那個活神仙呢,可惜全部被少主推了就是了。”
影一無不遺憾地看着金元寶,心裏想說如果當時找到了那個活神仙,說不定也能夠給他們開開竅,也讓他們變得跟他們少主一樣聰明呢。
金元寶見影一那模樣,沖着他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他脖子一縮,突地有一種不好的感覺。
蓦地,就見金元寶伸手一指夏初一,開口道:“你要找的人在這裏,你說該不該推?”
影一瞪大了一雙眼睛瞅着夏初一,好半天都回不過神來。待到腦袋能夠思考的時候,他立馬點頭如搗蒜:“該推該推!”
金元寶無奈一歎氣:“這事情不要再提了。”
當時封鎖這件事情的也不全是他們金家,裏面有幾個勢力參與完全摸不清楚。他推掉的原因之一,也算是明澤保身。
至于另外一個原因,好吧,他當時還真對那個暗中攪起波瀾的活神仙起了些興趣,所以打算自己先探探究竟。
結果郾城之行,竟像是一個掙脫不開的局,平日裏給人家下了那麽多套的他,這會兒也落在别人的套裏了。
影一趕緊嚴肅應道,心裏也立馬打消了去找夏初一問那件事的念頭。
夏初一在一旁聽着兩人的對話,也是驚訝不已。
她倒是沒想到,當初隻是爲了報複一下林晟欽和章雷那倆臭小子的一場做法,竟然還會引發一場這樣的紛争。真不知道她在這兒打個噴嚏,九嶷山會不會就被風給吹跑了啊?
活神仙,原來她那會兒那根破木棒裝一下神弄一下鬼就是活神仙了,那這個葛家請來的活神仙,估摸也就那樣了吧。
“好了好了,大家安靜,活神仙馬上就出來了,你們注意點言行,可别惹惱了她老人家!”
一個衣着還算挺富貴的胖老頭子站出來說了兩句話,底下的百姓們倒是都安靜下來了,連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惹惱了活神仙。
夏初一見此輕嗤一聲:“我倒要看看這活神仙長什麽樣樣樣……”
最後一個尾音直接地顫了起來變了音調,她看着從旁邊軟轎裏面走出來的人,仿佛一個不小心,她就能把自己的舌頭給咬了。
旁邊金元寶和風洛見此也驚訝了一下,旋即金元寶咧嘴笑了:“還真像以前的初一啊。”
夏初一斜眼瞪他:“哪裏像了?”
金元寶摸着下巴歪着頭想:“其實仔細看也不像。隻是跟以前的初一一樣,幹幹瘦瘦黑黑的,乍一看還有些小倔,所以有那麽一點神似。但是看久了就會發現,其實兩人一點也不一樣。”
身後的影子們面面相觑,而後有些無語地看着他們面前的兩人。
影三拉了拉金元寶的衣袖道:“少主,您老說那個活神仙像夏姑娘?可是那是個男的啊!”
“哦?”金元寶這會兒從剛剛那瞬間的失神之中回國神來,重新看過去。
這回目光客觀了許多,果然看着台上那小小的一個人兒一身的男兒打扮,身上亂七八糟的帶了許多東西,叮叮當當稀奇古怪的,看起來倒是有點意思。
不過,明明就是個女兒身,怎麽可能是男兒呢?
他笑了笑,側過頭見夏初一也在沖着他笑,他有些不解地挑眉。
夏初一湊到他耳邊,悄悄地道:“你剛剛說什麽來着?我幹幹瘦瘦黑黑?元寶你該重新去讀讀書了,這些形容詞是能亂用的麽?”
金元寶發覺不對勁的時候已經有些晚了,夏初一出手的速度本來就夠快,下手又夠狠,他就覺得自己手臂好像被什麽刺了一下,覺察到疼的時候,作怪的人已經若無其事地回過頭去看人做法了。
而所有人都沒注意到,旁邊風洛在看到台上女子的那瞬間,所露出來的表情絕對不隻是吃驚那麽簡單,更多是驚愕和困惑。
不知道怎麽的,他突地覺察到一種熟悉的感覺撲面湧來,緊緊地将他包圍着,像是要讓他窒息一般。
而腦袋裏面像是被人用針狠狠地紮下一樣,頭疼欲裂。
風洛……風洛……
我兒風洛……
他連連後退幾步,讓幾個百姓将自己的身影擋住,而他則一陣黑影一竄,迅速地消失在人群之中。
夏初一精力都放在前面的台子上去了,金元寶和衆影子的實力不及風洛,他要閃人,他們根本發現不了。
幾人仍舊看着台上,等待那活神仙開始做法。
台上的那個女孩子倒是有那麽點意思,上了台以後就閉着眼睛雙手交叉抱在胸口,又擡手對準天空,看樣子像是在呼喚神靈似的。
這過程有些長,那些百姓些卻不敢有絲毫的不耐煩,虔誠得要命。甚至連那葛老爺子也在旁邊不停地用手帕擦着汗,緊張地盯着台上。
少頃,那女孩子終于睜開了眼睛,然後就像是得了癫症似的開始亂蹦亂跳起來。
她光着兩隻腳丫,腳踝上系着鈴铛,一身奇怪的衣服上到處都吊滿了各種能夠響的東西。隻要她一動,那各種聲音齊齊地響了起來,聽起來倒是還挺好聽的。
跳了老半天,她突地停住不跳了,整個人就像是被抽了靈魂似的,齊齊地朝後面倒了下去。
周圍的百姓頓時齊齊地慌亂起來,葛老爺子連忙地讓大家不要激動,說活神仙一定不會有事的。
金元寶看着這場景也不禁開口問道:“這是要做什麽?”
“通靈,引神靈上身啊,古往今來做法都不是那麽做的麽?”夏初一輕哼一聲,雙手抱臂,冷眼望着台上的女子。
她若是沒看錯,那個女子身上吊着的玉佩上,有一個奇怪的花紋,就像是無數條蚯蚓糾纏在一起,繁複得要命。
若是她沒猜錯,那個花紋和天行策上那些沒解開的文字,是同一個款式!
若說剛剛開始是抱着看熱鬧的心思來的,這會兒她可是徹底地對這個活神仙起了興趣。
這滄州之行,可比她想象的,要有趣得多啊。
“還真引神上身了!”旁邊金元寶伸手碰了碰夏初一,對她還是一臉欽佩的模樣,“果然不愧也是當過活神仙的人啊。”
夏初一自動忽略掉金元寶那雙晶亮大眼之中的揶揄,滿不在乎地一撇嘴道:“我就當你誇我了。”
衆影子齊齊默了——這臉皮厚的,比七層靈力罩還厲害了!
夏初一哪兒管他們,擡頭看向台上,就見剛才躺下的那個女子這會兒果然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張開一雙血紅的眼,擡手朝着人群中一指,沙啞着聲音叽裏呱啦就是一通亂念。
不過那聲音沙啞,聽起來就好像是七八十歲的老妪的聲音,衆人都聽呆了!
正你望望我我看看你不知是何意的時候,那女子突然晃了晃,眼中紅色竟一瞬間褪去,變得清澈起來。
她這回開口,竟是屬于年輕人的、清脆圓亮的聲音:“剛剛吾主托夢給我,告訴我,你們中間有一個魔鬼,如果不揪出來,大家都會受到牽連,百鬼夜行不過是一個開頭而已。”
“魔鬼?哪個是魔鬼?”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冤枉啊,我們都是老實人啊……”
……
一群被吓慘的百姓立馬跪成一片,請求活神仙給他們捉鬼,救他們的命。那少女卻搖了搖頭,慢慢地擡步往回走去。
然而走到兩步,她卻停住了,回過頭正好與夏初一的眼神對上。
他們這一行人也實在算是紮眼的了,在所有人都一副誠惶誠恐跪在地上求活神仙救命的時候,他們站得直直的,跟鶴立雞群似的。
夏初一彎了彎唇角,沖着她一笑,她輕輕地動了動嘴唇,而後一臉漠然地轉過身,回到了轎子上。
霍老爺子挺着個大肚子,站出來沖着衆人揮了揮手,打着官腔開口道:“活神仙說了,揪出魔鬼也救不了你們,因爲必須得要用純金等人高的金人來鎖住魔鬼。老夫作爲本地鄉紳,率先捐出一百兩金子,其餘的,你們自己看着辦吧,還有三天的時間,過了,大家的命可就都沒了!”
說着轉身就走,身後跟了一大群浩浩蕩蕩的家丁打手,隻留下一幹老百姓在原地幹歎氣。
影三是個火爆脾氣,一見此立馬罵開了:“什麽破鄉紳,鑄個等人高的金人得多少金子?他才捐一百兩,這不是在逼這些老百姓嘛!”
影一伸手拍了影一的腦袋一下,有些恨鐵不成鋼地道:“你還沒看出來嗎?這葛老爺子是在發國難财呢,那個活神仙其實就是他找人假扮的。”
“那眼睛變紅,聲音變啞,引神上身?”
夏初一回過頭去也覺恨鐵不成鋼地賞了影三一爆栗:“你要我做我也做得到。。”
影三摸着頭怪委屈:“你做得到,那不是因爲你也是活神仙麽……”
夏初一沒再和影三解釋什麽,直接回過頭對金元寶道:“你還是重新培養一批影子吧,實力不強沒關系,智商可是硬傷。”
衆影子頓覺委屈——少夫人你不要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好伐?
影一頓是覺得有些丢人地将影三推了下去,開口道:“那都是些障眼法,騙人的,你長點心好不好?”
金元寶點了點頭,開口道:“能夠将眼睛變紅不一定是因爲會神通。在西南地區的有一座山上,那裏的所有靈獸妖獸都是紅眼睛,大家都還以爲那些是變異妖獸,輕易不敢去招惹。後來有一位煉藥師去那山上采一味藥,才發現那裏的妖獸是因爲長期吃一種草才會使眼睛變成那樣。如果少量吃的話,眼睛會變紅一會兒,不會持久,過一會兒就會消退了。”
“像老妪聲音的話,更簡單了,一般茶樓裏說書的不是也會好多種人的聲音嗎?隻需要刻意地練習一下,别說是老妪了,嬰兒少年少女中年男人婦女老人人妖魔獸的聲音,他也能夠學得惟妙惟肖。”夏初一緊接着補充道。
影三默默地垂着頭躲在最後面去了。
金元寶突地想到那奇怪女子走之前看夏初一的那一眼,隻覺得腦袋有些恍惚:“初一,她剛剛那是……什麽意思?”
夏初一聳了聳肩:“她對我說,‘救命’,我也不知道什麽意思,要不今晚,我們就去葛家莊留宿一晚好了。”
救命!
金元寶愣了下,衆影子也驚着了,卻發現作爲當事人,夏初一竟然一點其他情緒都沒有。
伸手從腰間特制的糖盒子裏又拿了一顆酥糖塞進長歡的嘴裏,那模樣跟來時一般惬意。
然而下一秒,她卻突地驚住了,目光左右地往周圍掃了掃。
金元寶見着她那模樣立馬也緊張起來,這一看之下,頓時也愣住了:“風洛呢?”
影子們頓時間面面相觑。
他們負責保護夏初一和他們少主,也分了兩個人看着來曆不明的夏長歡,可是沒人讓他們看着風洛啊!
那人脾氣冷,從不愛說話就算了,靈力水平還奇高,他們完全都不是他的對手,遇見危險是他保護他們還差不多,他們要看也看不住啊!
夏初一頓時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忍不住皺着頭罵道:“我剛剛怎麽就沒注意到呢?”
金元寶想伸手去拉住夏初一的手腕,就見旁邊一隻手先她一步,拉住了她的手腕。
夏初一愣了一下,一擡頭就看見長歡一臉無辜地望着她,同時伸出食指來戳了戳她的臉。
她朝着他露出了一個微笑,他才放開了抓住她的手,站在一旁什麽動也不動了。
金元寶見此歎了口氣,上前道:“初一你别慌,關心則亂。你想想剛剛那種情況,這周圍人那麽多,你也不可能注意到每個人。再說了,以風洛的身手,他自己走的可能性比他被人擄走的可能性更大。”
夏初一咬着下唇,雙手緊緊地握成拳,而後舒展開。
“我不能慌,一定不能慌,”她連連做了幾次深呼吸,而後沖衆人揮手道,“我和元寶、長歡、影一先回馬車那裏,其餘影子分散了到四周去看看,找到人了号炮聯絡。”
衆人得令立馬分頭行動。
夏初一臉上卻不見松懈神色,回去的一路上腳步匆忙,憂心忡忡。
風洛不可能無緣無故地不辭而别,被人擄走的想法也不現實,可是他要是被人引開的呢?
這種可能性不是沒有,否則完全沒辦法解釋風洛爲什麽都沒來得及和她打聲招呼就離開了。
他雖然平日裏不怎麽說話,但是她知道,那個人的心地是軟的,他不會讓她擔驚受怕的!
回到馬車上一看,空空如也,根本沒有那個人的身影,夏初一心裏的擔心越盛。
突地,她想是想到了什麽,連忙招手讓影一過來:“你親自跑一趟,去葛家莊看看!”
“看什麽?”
“你在整個宅子裏面多轉轉,尤其是比較僻靜的地方,看見什麽算什麽,傍晚之前一定要回來!”
“哦,好!”影一點了下頭,立馬起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