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龍劍中白龍纏繞,鱗甲深深,龍目怒視,四爪揮舞,長長的龍身一個擺尾,似乎要将整個台子給掃起來似的。
而那妖刀之中撲出來的野獸卻是狀如虎而犬毛,一張窮兇極惡的血盆大口一張,看起來又像是豬的獠牙一般,尤其是那長長的尾部,到處都是堅硬的到錐,橫掃過來,氣吞山河。
兩獸相鬥,即便隻是那奔騰的劍氣凝成的幻象,卻震顫得整個演武場都開始動了起來,震得看熱鬧的弟子們一個個東倒西歪。
然而即便周遭混亂成一片,那定天台也像是一個孤立的存在一般,經受那麽大的沖擊也不搖不晃地立在那裏,穩如磐石。
夏初一看得入神,連眼睛都沒眨一下,愣住了好半天,才有些不敢确信地道:“那個妖刀的刀魂,是梼杌?”
泷越勾唇,優雅地擡手摸着十五的後背,淺笑道:“小東西有見識。”
梼杌是上古兇獸,桀骜難馴,兇悍無比。
陸浩然引出這麽一個害人的東西來,院長師父他們不會不管吧?
擡頭朝着高台上一看,果不其然,高台上的四人臉色各異,明顯地要比平日嚴峻太多。
而定天台上,那白龍和梼杌糾纏在一起的波動,震天撼地,翻江倒海,不時地震出一些灰塵沙礫,弄得在場好多人都灰頭土臉。
周圍預備的侍衛隊全部出動,有條不紊地将在場觀戰的弟子們全部請出了演武場。
原本人頭攢動的地方,瞬間變得空空如也,隻剩下高台上的五人,以及一些靈君級别的導師們,還有她這個一會兒要比賽的參賽選手。
自然,還有泷越和十五。
她伸手拐了一下泷越,湊過去小聲地問道:“他們怎麽不把你趕出去?”
“想知道原因?”泷越眼角微微上挑,本就極爲魅惑的碧瞳,如果斜斜看過去,還能夠看見上面浮現的一層淺淺的金色的光,漂亮至極。
夏初一不自覺地咽了下口水,而後點頭如搗蒜:“很想知道。”
泷越伸手指着自己的臉,唇角溢開一抹笑意:“親我,我就告訴你。”
十五埋頭,将身體蜷縮成一團,心裏默念,非禮勿視非禮勿言,丫的耍臭不要臉也不知道背着它點!
夏初一伸手一巴掌拍在泷越的後背上,臉上倒是不怒,隻是挑眉望着他:“你當我傻啊?”
說着樂颠樂颠地跑過去拉住一個白衣衛,伸手指着泷越的方向問道:“嘿兄弟,那裏還有一個人,你們怎麽不把他給弄出去啊?”
那白衣衛順着夏初一指的方向一看,旋即臉色一白,回過頭來驚恐地望向夏初一,就想掙脫她的拉扯,趕緊地離開。
夏初一見此頓覺奇怪,繼續問道:“你看見什麽了?”
那人搖頭。
“什麽也沒看見?”
那人點頭。
夏初一擡頭看向泷越方向,隻見他正沖着她笑呢,一種詭異的氣氛緩緩籠罩過來,搞得她也忍不住有些背脊發麻。
“求你放我走吧,我什麽也沒看見,我真的什麽也沒看見……”
那人看着夏初一就像是看到鬼似的,弄得夏初一也覺得自己有些不正常起來。
她一揮手,讓他走,可是不一會兒就見葉鈞卿和尉遲風火急火燎地朝着她走了過來,一個二個面色焦急萬分。
尉遲風是個急性子,直接一個狼撲過來,抓住夏初一前後左右反複看了看:“乖乖徒兒,你感覺怎麽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夏初一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尉遲風看見她那表情就忍不住一拍額頭:“完了,真中邪了。”
“中你個大頭鬼啊中!”葉鈞卿一把推開尉遲風,走過來細細地查看了一下夏初一的瞳孔顔色呼吸心跳,旋即松了口氣道,“沒事兒,好的不能再好了。”
夏初一聽着尉遲風那聲“中邪了”,也估摸着猜着怎麽回事了。鐵定是剛才那個白衣衛多嘴,結果還驚動了這兩位。
她側過頭一瞥,泷越和十五早已經不見了蹤影。她歎了口氣道:“我剛剛跟那白衣衛開了個小玩笑呢。”
葉鈞卿和尉遲風互相看了一眼,也不回到他們的座位上去了,就在看台上坐了下來,将夏初一夾在中間。
此時定天台上的争鬥已經到了白熱化的階段,黑色的霧氣翻湧,白色的雲浪波濤,梼杌與白龍便在這交織中翻天覆地,好不兇猛。
而陸浩然和秦曜軒卻全然不見影蹤,隻能看見一道道劈天斬地的白光黑線不時刺破那些厚重的雲霧,如同驚雷閃電,劃破長空。
夏初一貌似聽到耳邊回響着一個莫名的聲音,雙唇一張一合,竟将那句話給複述了出來:“秦曜軒輸了。”
“什麽?”尉遲風和葉鈞卿同時看向她,緊皺起眉頭。
夏初一乍然一驚,而後猛地搖頭:“沒事。”
然就在她話音落的下一秒,那白色的雲霧散開,梼杌的身軀長大數倍,一口将那白龍吞噬進腹,擂台之上終于能夠看見那兩人的身影。
兩人對立而站,就好像比賽最開始那樣,殘餘的狂風将那衣袂卷帶得獵獵作響。
所有的幻象全部消散,沒有白雲黑霧,沒有梼杌白龍。隻有兩個手拿刀劍的男子,獨立于天地之間,一身茕茕之影。
周圍人全部都瞪大眼睛,屏氣凝神地看着定天台上,心裏默默地念着秦曜軒的名字,内心惶惶不安地期待着最終的結果。
唯獨空空如也的看台之上,坐着的三人是一臉凝重神色。夏初一剛剛無意識說出的那句話,就像是一記重錘,敲在他們的心上。
定天台上,陸浩然将那複體暗光的刀刃一收,沖着秦曜軒一拱手道:“承讓。”
然而對面的秦曜軒卻一動不動,隻等得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才緩緩地開口道:“承讓。”
衆人心裏一喜,心想說不定結果未定。
然其話音剛落,一口鮮血就直噴出來。他反手将遊龍劍插入擂台上面支着身子,這才沒倒下去。
“秦曜軒!”夏初一頓時“蹭”地站起身來,就要朝擂台上沖過去。
葉鈞卿連忙拉着她道:“别沖動,那小子聰明得很,那口血不吐出來,他會得内傷的。瞧那樣子,他應該沒什麽大礙。”
這會兒尉遲風也難得沒和葉鈞卿鬥嘴,開口道:“他既然說那小子沒事,那就一定沒事。你先别慌,讓他過去看看就是。”
葉鈞卿點了點頭,見院長軒轅徽已經派人将秦曜軒從定天台上擡去了休息室,他也趕緊掠步趕了過去。
尉遲風這會兒倒是沒心情擔心什麽秦曜軒,而是全副心思都放在了夏初一身上。
秦曜軒和夏初一誰比較厲害一目了然,如果連他都對付不了的人,夏初一上台去不是找死嗎?
他拉着她的手就往看台那兒走去,邊走邊道:“你去給你院長師父說,你自願放棄比賽,不拿那個名次了。”
夏初一任由尉遲風拽着,聲音清清冷冷地道:“我原本也是這麽打算的。”
尉遲風聞言頓時一喜:“那就好,我們好好的煉器學醫,不和他們這些好戰分子拉扯。”
“可是我現在改變主意了。”夏初一突地話鋒一轉,那調子就好像是從冰窟窿中浸泡過一般,說出口的時候,周圍的空氣都凝成了寒霜。
尉遲風頓了下,皺着眉回過頭就要對夏初一采取強制手段,沒想到反倒是被她先發制人,直接塞了一顆藥丸在他的嘴裏。
他頓時罵娘的心思都有了。
都是他慣的,之前收刮了一大堆葉鈞卿的丹藥給她防身,又千方百計地把她送到那個臭庸醫那裏,結果這會兒自食惡果了!
他是造的什麽孽啊,好不容易收個乖乖徒兒,可别給人打殘了喲!
夏初一看着尉遲風臉色一陣青一陣紫的,低着聲音道了一聲“得罪”,便将尉遲風扶來坐在了旁邊。
高台之上,劉長清想要沖下去親手解決了那個逆徒,卻被軒轅徽給按住了:“霍蒙去看看曜軒怎麽樣了,長清你就坐在這裏看着,别亂了心神。”
“可是……”
“不是還有一場比賽嗎?看完再說吧。”軒轅徽想着夏初一背後的那人,微眯着眼睛并不慌亂。
若是這場比賽對上的是其他人還不好說,若是夏初一,那人怎可能讓她受一分傷害?
這妖刀梼杌,看起來頗爲棘手啊。
留守的衆人見院長軒轅徽一點着急的心思也沒有,心裏猜不準他是什麽意思。
還有一場比賽?他是想讓他自己唯一的嫡系弟子去和已經魔化的陸浩然拼嗎?難不成他教了夏初一什麽厲害的功夫?
詭異的形勢攪亂了各人的心思,夏初一倒是不怎麽着急,一步一步地爬台階上了定天台。
她今日一襲紅褐色的短衫,寬大的褲筒紮在腳踝處,顯得精簡幹練。那寬寬的腰帶将那纖腰一束,盈盈一握,勾勒出逐漸顯露的身形。
她走路的速度不快,卻步步堅定,朝着陸浩然的方向,逐漸接近。
終于,台上的那人也看到了她,朝着她咧開嘴角露了個笑臉,開口道:“你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