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曜軒擡頭一掃,才發現窗戶沒有關好,便起身去關上。
轉身背對着夏初一的時候,他斂了眸子,似乎漫不經心地問道:“那個人……我認識?”
他一直在不動聲色地觀察着夏初一的神色,說到那個人的時候,她的眼睛裏面迸發着一種異樣的神采,說不清是什麽情緒,卻讓他有種很不好的感覺。
“嗯?不知道你們算不算認識。”夏初一仔細想着,那個人的真是面目隻有自己和十五知道,秦曜軒也不算是和他認識吧。
不過這個問題顯然不值得糾結,她擡頭望向門口,情緒顯然比剛才略顯緊張。
秦曜軒見她的模樣頓時了然,關好窗戶以後還打開香爐替她點了一些凝神的熏香,淡淡地道:“不用擔心金元寶,他去處理一些事情了。”
“處理事情?”夏初一不禁微皺眉頭,有些不爽地看了他一眼,“你讓人跟來了?”
“我沒辦法動那些人,不過你那小跟班能動,這種事情讓他處理最合适不過。”秦曜軒聳了聳肩,一點愧疚心理都沒有。
金元寶是什麽身份他再清楚不過,這種事情他絕對會處理得非常好,一點把柄也不會給任何人留。
畢竟是有可能威脅到夏初一的人不是,他是不會坐視不管的。
夏初一聽着秦曜軒這理論頓時怒極反笑:“什麽小跟班,你别胡說。倒是你,三公主對你不信任了?”
想要神不知鬼不覺地跟蹤秦曜軒,就算是她也隻能遠遠地跟着,她不相信軒轅雁秋能夠派出一個比秦曜軒還厲害的人出來。
既然派來跟着也是被發現的份兒,還不如說軒轅雁秋特意地派一個人跟着秦曜軒,明擺着地讓他知道,她也不是對他千依百順一無所知的。
這是被逼急了嗎?
對自己未來的夫君做出這樣的舉動,無論是現在還是以後都是特别傷感情的舉動。
秦曜軒倒是不以爲意,輕輕撣了撣衣衫,坐在圓桌旁,給自己倒了一杯冷茶。
他也不介意,抿了一口,淡淡地開口道:“她對我信不信任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不會悔婚就是了。”
“真是絕情的男人。”夏初一倒是沒覺得怎麽意外,即便秦曜軒對軒轅雁秋如何好,那也不可能是因爲愛上她的。
有時候懷疑,這個男人根本就沒有心吧。
像是看出了夏初一眼中的那抹憐憫,他蓦地覺得好笑,倒還真地笑了起來:“怎麽?我還是第一次看見有人用同情的眼光看着我。”
“論家世論相貌,論才情論實力,三公主都是當世翹楚,就這樣你還不喜歡,那你到底喜歡怎樣的女子?天上有地下無的嗎?”
夏初一的發問倒是讓秦曜軒有些愣住了,半晌,他才緩緩開口:“其實也不一定要天上有地下無,隻需要我看到她第一眼的時候,便知道她是我想要的,那就可以了。”
就好像是當初他爹看到他娘的時候,不顧家裏面的反對也一定要和她在一起一樣。
甚至在成親以後,他便醉心修煉,将偌大的秦家全部交給她來打理。那個男人所需要做的,便是在所有人都質疑自己妻子的時候,跳出來替她擺平一切。
那種共同進退毫無芥蒂的感情,才是他一直想要的。
夏初一倒是對秦曜軒的回答有些意外,一直以來還以爲他是一個爲權利不擇手段的人呢。
“那你和三公主的婚約……”
“附屬國派使節過來朝拜的時候,我爹恰好負責接待事宜,帶我參加宮宴的時候,恰好遇上三公主了。第二天皇帝便當朝賜婚,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秦曜軒說道這裏的時候倒是有些無奈地笑了笑,這還是夏初一第一次在秦曜軒那雲淡風輕的臉上看到一個超出她意外的表情。
她還以爲他除了毫不含義的笑和淡然如波之外,整個人都克制有禮地如同一個機械人一樣了呢。
“當時我爹問我喜不喜歡三公主,願不願意娶她。我當時擡頭看着我娘那一臉的愁容,很是淡定的說,我願意。”
“因爲不願意的話,偌大秦家都危險了吧。”夏初一倒是不擔心軒轅淳,這個男人不會因爲人家不願意娶就會爲難人家。
隻是以衛後那眼裏容不得一顆沙子的性子,明裏暗裏都不會讓秦家好過吧。
且不說是皇帝老兒那裏,就是衛家那裏,也絕對能夠給秦家造成不小的傷害。
“嗯,你說的沒錯,當時衛後就在朝堂的屏風後面,我隻要敢當衆讓她女兒下不來台,她就敢當衆讓人把秦家的人全部抓起來。”
當時他不過才十五六歲,世家大族的把戲卻早已經看了不少。即便是他娘親爲秦家做了那麽多,可是想他們兩母子死的人仍舊不少。所以不用知道其他,光是看着在場之人的神色,他已經知道該怎麽選擇了。
恭敬地三呼萬歲,謝主隆恩,一絲不苟的禮節那麽虔誠。
想着當時的情景,他就忍不住笑了,笑得比不笑的時候還冷。
夏初一瑟縮了一下身子,明顯受不了秦曜軒身上那仿若剛剛從冰窟裏面爬出來的溫度,霎那間竟比風洛那身冰寒更加凍人。
秦曜軒見此頓時收了一身冰寒,有些歉意地道:“對不起,剛剛失态了。”
夏初一裹緊被子笑了笑:“偶爾失态其實也沒什麽不好的,一直憋着你就不覺得難受?”
秦曜軒抿唇,斂眸望着夏初一,并未答話。
“我知道你今天對我說這些話是什麽意思,我隻能說對于你們這些恩恩怨怨我一點也不感興趣。如果你真有心,不如試着自己去說服一下元寶。我都說了,他不是我的小跟班,如果他願意跟着你做從龍之臣,我是會尊重他的選擇的。”
夏初一也懶得和秦曜軒拐彎抹角了,聽了那麽半天的故事,她想要知道的都知道了,有些東西,還是不點破爲好吧。
秦曜軒就那麽目光灼灼地看了夏初一一會兒,眸子之中好像竄起兩簇火苗,而後又很快地黯了下去。
“我以爲你會感興趣。”
“跟我沒有利益相關的閑事,我一向很少管。”夏初一說完望向門口,而後迅速地躺下,閉上了眼睛。
聽着外面的腳步匆匆,秦曜軒笑了笑,彎下腰替夏初一将弄皺的被子抻直掖好,湊在她耳邊輕聲地道:“夏初一,你是個很特别的存在。”
秦曜軒剛剛起身,外面的金元寶便帶着趕過來的葉鈞卿進入屋内,見此他恭敬地給葉大導師打了招呼,便出去了。
臨走的時候特意回頭瞥了夏初一一眼,隻見她雖然緊閉着眼睛,耳朵卻微微地紅了,頓時無聲地笑了笑,轉身出了門去。
一身白袍,說不出的飄逸絕塵,溫潤如玉。
金元寶在路上便跟葉鈞卿說明了一下情況,這會兒讓他來給這些小輩來收拾殘局,他心情正不好着呢,哪裏有時間去理秦曜軒。
無視他,直奔夏初一的榻邊,要不是想着生氣對皮膚不好,葉鈞卿真想沖着夏初一大發雷霆一番。
“裝什麽裝裝什麽裝,想真死就直說!”伸手擰了夏初一的手臂一下,一向好面子的葉鈞卿竟也忍不住做出這種幼稚的舉動。
夏初一有些吃痛地睜開眼睛,心裏還在暗罵秦曜軒那個死臭不要臉,現在又在想葉鈞卿真是暴力了。
這會兒她算是得出結論了,美男都是臭脾氣。
“痛痛痛……很痛啊!葉導師,你好歹也憐香惜玉一下啊。”夏初一嘴裏雖然喊着痛,可是臉上卻是一副嬉皮笑臉的表情。
伸手不打笑臉人,葉鈞卿想着榻上這個小無賴,自然就想到了她師父是個老無賴,心裏頓時覺得有些無力起來。
“這事我幫你們打掩護,但是僅此一次,不許再犯,聽到沒有!”
“謝謝葉導師,你簡直就是全帝師學院最好的導師了。”夏初一連忙笑嘻嘻地說好話。
葉鈞卿冷哼一聲,顯然不受用。
金元寶見此湊過去小聲地對他說了兩句,他便立馬眉開眼笑,一身風華嬌羞無限了。
“還是你懂事。”葉鈞卿狹長的桃花眼一挑,伸手拍了拍金元寶的肩膀。
而後回過頭嫌棄地看着夏初一,黛青色的袖袍一拂,手中便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個白瓷瓶來,一副施舍模樣地丢給了她。
“這是還魂丹,僅此一顆,霍師兄可不是好蒙的那種,你抽空吃了吧,要不他也不會輕易信你的。”
“葉導師,這玩意兒……沒什麽副作用吧?”夏初一總覺得看着葉鈞卿那表情就覺得心裏像吊了十五個吊桶似的,七上八下的。
葉鈞卿目光冷眼地瞥了一眼夏初一,說着伸手就要将小瓷瓶拿回來:“你愛要不要。”
“要要要!”夏初一趕緊地将東西拽在手中,緊緊地捂在懷裏。
葉鈞卿這才滿意地冷哼一聲,轉身離去。自然,走的時候還不忘提醒金元寶道:“别忘了你說的。”
金元寶笑眯眯地道:“這是自然。”
直盯着那風燒的背影徹底離開,夏初一才趕緊地擡頭問道:“元寶,你剛剛答應他什麽不平等條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