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稍稍地冷靜一下,便知道這其中漏洞多多。
比如,十五根本一副沒事人似的樣子,以它和泷越的關系,如果那邊真出了事,它怎麽還能做到淡然如此。
再者,泷越是麟州的主事,秦家大少在秦家自己的地盤上出了事,就算各方人馬各懷心思,爲了裝樣子也會派出許多的人沿着河岸尋找。十五讓元寶大張旗鼓大費周章地沿途搜索,就好像是刻意地在……引人注目。
而且十五剛剛說是神識出竅,若是她所記不差,神識出竅不比靈魂出竅,必須得有與神識交流的人,否則它根本無法得知那邊的情況。
而能夠那麽做的人,除了泷越還能是誰?
隻要起了一個頭,剩下的順藤摸瓜,片刻便可以想通一切。
莫不怪十五剛剛罵她笨了,這樣簡單的一件事情,竟讓她真的動了怒氣,如今想來隻覺得掌心一片溫熱,背脊卻一陣一陣地發涼。
她竟爲了那個人失了理智嗎?
讓一個不受自己掌握的人來牽制自己的情緒,聽到關于他的消息就沉不住氣。如果說今天十五沒有攔住她,那她真的回沖出去找他嗎?
真的……會吧。
這種想法剛剛在腦海裏面轉了一下,她就開始拼命地甩腦袋,好像想要将這種念頭給甩掉一般。
她十分千分萬分地确定,如果剛剛的想法在她的心裏紮了根,那就成了她心上懸着的一把刀,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會要了她的小命。
夏初一躬着身子,将那小巧尖尖的下巴擱在桌子上,眼睛盯着圓桌上的爐鼎看了半晌,看着那袅袅雲霧升起,突地就想起第一次見那妖孽時候的場景來了。
白霧散去後露出的那張臉,風華潋滟,慵懶靡麗。
那眉梢輕動間,邪魅風華盡收眼底。
最記得清的,卻是那狹長眼睛裏面妖冶碧綠的瞳孔,美得張揚,美得肆意,美得勾魂攝魄動人心弦。
呸呸呸,說了不想不想,怎麽又想起來了?
夏初一心裏有些懊惱,然而擡起頭的時候,眼中的閃動的光華基本上已經看不出什麽情緒波瀾了。
她伸手戳了戳懶洋洋趴在她前面的十五,開口問道“那妖孽到底是什麽意思?以他秦家大少的身份不用外面的人手,反倒是通過你讓元寶派人出去,他是想……他是想将學校裏面的目光全部引到麟州去!”
說到最後,她的整個身子都坐直了起來,貌似抓住了什麽,又貌似什麽都沒抓住。
知道了手段過程,卻不知道動機,泷越不僅人神出鬼沒的,連想法都奇怪得讓人無法揣測。
十五懶洋洋地躺着身子,輕輕地冷嗤一聲:“臭女人也不算太笨嘛,剛剛怎麽就犯起渾來了呢?”
夏初一垂眸望它,冷哼一聲:“你該慶幸我沒真犯渾,否則你來攔我我直接一掌把你拍飛出去。”
這話果然管用,沒什麽反抗能力的天機神鼠縮了縮脖子,剛剛得瑟的模樣一下萎縮下來,變得老實許多。
瞥見小家夥那怯生生的舉動,夏初一真心手癢,二話沒說直接按住那毛茸茸的小腦袋先揉弄了再說。
十五眼見自己又要淪落到了夏魔女的魔爪之中,連忙揮爪制止:“臭女人,你還想不想知道泷越大人要幹嘛了啊?”
夏初一果然住了手,有些不耐地道:“說。”
十五被這詭異地語氣弄得有些汗毛豎立,爲了鼠身安全,它非跑開了夏初一的攻擊範圍才肯說,免得一會兒它又淪爲了某人惡趣味地犧牲品。
“他的意思是,元寶這一出手把看着你的那些目光全部轉移出去,然後你去拿一樣東西。”
“什麽東西?”夏初一頓時嚴肅了表情。
什麽東西能夠讓泷越如此大費周章地設計,甚至不惜以自己爲餌來引人注意?
十五一咧嘴道:“天行策。”
是日,一向天朗氣清的九嶷山,難得地飄蕩起了毛毛細雨。
無數的山峰被籠罩在一片煙雨朦胧的薄霧之中,看過去就仿若在仙境在幻境之中一樣,無形中透出一種飄渺的美感來。
夏初一惦記着昨日夜裏金元寶等她的時候受了寒,特意地去元晨峰要了些丹藥來給他送去,沒想到卻撲了一個空。
去的時候正碰上了葉真真,她端着一盅藥羹剛剛走到金元寶的寝殿門口,見到夏初一了笑眯眯地打招呼:“一一,你過來啦!”
“嗯,來給他送點藥,沒想到他沒在。”夏初一這會兒是走也不是,再回去也不是,在門口頓了頓,還是跟着葉真真重新進入了寝殿之中。
葉真真将手上的托盤放在桌子上,回過頭咧了咧嘴角,沖着夏初一道:“他從昨天回來以後就好像很忙的樣子,今天一早就見不着人影了。不過估計也快回來了,下午師父他老人家要親自授學,他不可能缺席的。”
夏初一聞言笑了笑,眼睑卻不自覺地低垂了一下。
按說葉真真和金元寶是同門,住的也相隔不遠,剛才說的那些話于情于理也沒什麽。
可是若是以女人的直覺來說,這葉真真以元寶寝宮的女主人自居,這模樣,更像是在給她表明姿态似的。
天地良心,對于元寶,她真的是當弟弟來看的,雖然身體的年齡要比元寶小不管。
而對于葉真真,最初馬車上那毫無芥蒂的結交,她是真心地喜歡這個女孩子的。否則不會在她纏着元寶的日子裏,她主動地有多遠閃多遠。
默默地歎了口氣,耳邊葉真真一如往常一般叽叽喳喳地講個不停,什麽都能夠被她扯上半天。
夏初一将懷中的幾瓶藥放在了桌上,開口打斷她道:“我還有事,就把藥放這裏了,你轉交給元寶就好。”
葉真真愣了下:“你不等他回來麽?”
夏初一這時候已經擡步走到門口了:“他不知道什麽時候才回來,我在這裏等着反而浪費時間。元寶生病了,你可得好好照顧他。”
這句話說完,她清楚地聽到後面女子輕聲地笑了,那聲音如同銀鈴般悅耳:“一一你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他的!”
這才像是葉真真啊,喜歡一個人有必要那麽累麽?
夏初一猛地想到了泷越,而後惡狠狠地啐了一下。
喜歡那個妖孽才叫累呢,她發誓,從現在起,她再也不喜歡他了!
得,爲了天行策,她還不得不去找一個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