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孫中山的“三民主義”就有理論上的先天缺陷:從五族共和開始即備受诟病,被視爲大漢族主義。張漢卿則摒棄這個說法,改以中華民族的稱号,以形成在中國境内的全部民族的統一戰線。在民主革命政綱中有徹底實現人民權力、八小時工作制和徹底的土地革命綱領(即家庭聯産承包責任制)等,三民主義則沒有這些部分。人民黨要求的民主集中制原則、辯證唯物論和曆史唯物論的宇宙觀是理論和實踐一緻的,即有革命徹底性。三民主義者除了那些最忠實于革命和真理的人們之外,講的和做的互相矛盾。種種思維,讓胡景翼觀念爲之一新――廢話麽,人民黨的這一套兼有後世共chan黨理論的精華,經過長時間的洗禮和發展,又豈是當時任何一個政黨能夠預見的?張漢卿差一點還想導出“三個代表”理論來引導人民黨的奮鬥方向呢。
人民黨派出的黨政幹部陸續在第6師就位,胡景翼極力贊同。
靖國軍徹底跟定了西北軍,張漢卿将此部駐紮在潼關,并準備接收商洛,此一舉動深深地刺激了馮玉祥。馮玉祥被驅離西安之後,百無聊賴。安康在陝西最南端,處在陝鄂夾縫中,地本貧癟,發展無力:西、北有西北人民軍虎視眈眈,西南即四川多山之隅,東南有湖北王占元防範如蛇蠍。如果商洛被占,将形成關門打狗之勢,一旦有變,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他認爲混到此一境地,吳佩孚的排擠也是一個重要因素,逐漸萌生了退出陝西、轉投河南的念頭。吳佩孚知道馮玉祥與鄂督吳占元的矛盾,于是派他回兵信陽,以等候機會取王占元而代之。
馮玉祥入豫,使剛剛經曆過“河南易督”風波的河南督軍趙倜心中又起波瀾。
趙倜督豫8年,對地方無所建樹,其治軍也始終停滞于毅軍後期那一套,毫無改變,故未練出一支有戰鬥力的部隊。他的軍隊(尤其是其弟趙傑的宏威軍)紀律之壞,遠較一般北洋軍隊爲甚,河南人之恨趙倜,以受他的軍隊紀律影響最大。其用人也,喜用行伍軍官,幕僚則多系最老舊的北洋将弁學堂出身,保定軍官學生在趙部則被斥爲新進,混不出什麽名堂來。其搞錢也,據說有三個經常來源:一是欠饷自肥,軍隊經常欠饷數月,年終則馬虎了事;二是把持河南省銅元局,買銅自造,從中取利;三是不通過省長公署和财政機關,直接向豫西産鴉片縣份攤派鴉片捐款,盡入私囊。趙倜會寫一筆顔體字,喜歡自拟電稿,故他當督軍時每天不少時間消耗在簽押房(辦公室)裏,因此凡收到函電,他的參謀長秘書長都不敢拆閱而留他親拆處理。他弄錢不少,卻用錢很吝,部下很少得到他的好處,遇事當然不肯替他賣力,因此在諸路軍閥中,他的部隊戰鬥力是最低的。
在直皖戰争前,洛陽劉鎮華的鎮嵩軍調陝西後,段祺瑞調邊防軍兩旅駐防洛陽,吳光新部亦曾一度調駐信陽,因此有換吳光新督豫之說。趙倜聞之,大起恐慌,乃運用徐樹铮換上安福系重要分子王印川爲河南省長,作爲鞏固自己督位的無形交換條件。
經此虛驚之後,趙倜認爲專靠皖系不保險,乃派戴壽山爲代表去南京與直系的第一員大将蘇督李純交接,求李純于必要時由徐州出兵援豫。李純虛與委蛇地答應了趙的要求,實則暗中派員到河南調查趙倜的實力,認爲趙倜的豫軍無戰鬥力。如果當時皖系要對趙倜下手,李純的援助是不足恃的。
趙倜又派人與直系首領、直隸督軍曹锟聯絡。時曹锟與段祺瑞間的矛盾漸大,曹認爲趙倜是老實人,且直豫接壤,遂引爲同調,并答應支持他。今年4月間,趙倜還親自到保定參加了以反皖系爲目标的直、蘇、鄂、贛、奉、吉、黑和河南的八省軍事同盟。至此,趙倜完全從皖系轉變到直系方面。在直皖戰争之前,吳佩孚率部由衡陽北撤,事前吳派員到汴與趙倜密議,趙許吳部通過并駐紮豫境京漢鐵路沿線。故段祺瑞電趙阻吳軍過境,而趙則以“力有不逮”推辭。在直皖戰争中,趙倜雖未直接出兵參戰,但他一直站在直軍方面,使曹、吳無後顧之憂,不啻幫了直系大忙。因此在直皖戰後,趙倜仍能保持其豫督地位。隻把省長皖系王印川撤掉,換上張鳳台。
迨吳佩孚升任直魯豫巡閱副使,駐節洛陽,豫境的京漢鐵路線上及鄭州以西都是直軍隊伍,大有強客壓主的咄咄逼人之勢,當時又有王承斌督豫之說,趙倜惴惴不安,乃于1921年春親赴洛陽與吳佩孚周旋,對吳懇切表示,此後一切惟吳的命令是聽。吳佩孚亦以在直系内部與王承斌有意見,不支持以王督豫,當面保證趙倜在豫的督位。一時水乳|交融,趙吳并結了金蘭之好。
不料好景不長,前被趙倜免職的河南第一混成旅旅長成慎,于4月間聯絡該旅團長孫會友、陳廣深,又獲得河南旅京同鄉的支持(河南旅京同鄉多半反趙),在安陽通電讨趙,與趙軍戰于湯陰之八王墳一帶;同時駐河南信陽的馮玉祥旅與趙傑(趙倜三弟)的宏威軍也起了沖突。趙倜在此南北烽煙并起的情況下,一面運用省議會議長胡象山打電報駁斥成慎和旅京同鄉,一面向吳佩孚求救。吳佩孚派二十五師蕭耀南部的一個旅和樊鍾秀部(樊部在陝歸編爲奉軍許蘭洲師的一個支隊,調豫後未随許師北上)去安陽把成慎、孫會友等打垮了;吳佩孚還電令馮玉祥,制止了與趙傑部隊的沖突,才把趙倜的危局安定下來。但這時也有謠傳說豫北豫南戰事的同時爆發,都是吳佩孚暗中指使的。
吳佩孚是清末的秀才,官至直魯豫巡閱副使(作爲正史的曹锟挂個虛銜),在主政河南時頗有能力,他批示過的公文中,有三件一直爲人們津津樂道:
一件是回拒“要官”的。某名聲不佳的“關系戶”欲到河南謀個官職,吳佩孚不買推薦者的賬,也不用官話套話擋駕,僅以老百姓的利益爲由凜然拒絕,義正辭嚴,批示說:“豫民何辜?”
一件是回拒“跑官”的。某軍佐獲悉吳帳下有一旅長空缺,經政要介紹拟了自薦書,裏面大談理想抱負,然後言歸正傳,最後是“願爲前驅,功成解甲,退居故裏,植樹造林,福澤桑梓”雲雲。吳佩孚深知此人能耐,大筆一揮:“且先種樹。”
一件是回絕“女色”的。當時德國駐華公使的千金正值妙齡,對吳佩孚無限仰慕,相思無門,徑直寫信向其求婚。吳佩孚不識德文,吩咐秘書譯出呈上,那情書便成了公函。吳佩孚依例揮毫:“老妻尚在!”
面對這樣一個政治行家,又有權柄在手,表面上趙倜對吳佩孚爲他擺平豫南、豫北的叛亂極爲感激,實際上他既憚于直軍的大軍壓境,咄咄逼人,又漸漸起了提防之意。張漢卿環伺已久,向他伸出了橄榄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