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信奉“武打天下文治國”的張作霖對人才的選拔不拘一格,既然用就要大用,于是蔣柏裏一躍由中将而上将。先後爲少帥老帥所欣賞,是民國初年升遷最快的上将軍了。奉軍高層很多人心下不服,均道自己是跟随大帥打天下的元老,卻讓一個後起的新人後來居上了。
對于大帥要召開所謂國防戰略會議,一些人哧之以鼻:什麽戰略?打仗能帶兵就行了。可是大帥要求各師級及以上軍官、各省長、主席準時出席,雖然不理解卻不敢有半分耽擱。
兩代統帥是在奉軍國防戰略會議上正式将蔣柏裏介紹給奉軍政高層的。那一天,蔣柏裏一身奉軍上将服,神采奕奕,精神抖擻。他望着濟濟一堂的奉軍政高層,神态自若:
“諸位都是奉軍政的要員,也是有着相當的經驗和能力的。在這一點上,蔣某身無尺寸之功,也不敢妄談行政,隻是我曾經遊曆過日德,對日德之強大與中國之弱點深有體會,試作比較以慰諸公。
諸位都說日本比中國強大,到底強大在哪裏?是日軍訓練比我們刻苦,還是裝備比我們精良?亦或是人員比我們充足,還是後方的領域比我們寬廣?這一段時間我走了一些軍隊的營盤,據我的觀察,我們在這些領域并不比日軍差。不但如此,我奉軍安蒙平疆,雖千裏而長驅直進,大揚國威;少帥中衛改編,士氣高昂,又開了軍人服從于政治之先河。凡此種種,皆表明我奉軍上下一心,縱觀國内,在當前鮮有對手。
有人會問,奉軍内戰内行,是否外戰外行?就對我們掣肘最多的日本軍力,我試爲諸君剖析一二。
前清時代,日本以邊陲小國竟然打敗清政府,一躍成爲亞洲第一号強國,我們要記得有人問日本甲午戰勝的原因,日本人說‘用日本全國來打李鴻章的北洋一隅所以勝了!’日本用庚子賠款發展軍備,建立教育,遂速成爲20世紀的強盛帝國。中國國力,整整損失了三分之一。這三分之一的力量,又一律加到了敵人方面去。這是中國的衰弱的開始。
如今且從世界全體狀況來說起,因爲經濟力,即是戰鬥力,所以我們總名之曰國力,這國力有三個原素:一曰“人”,二曰“物”,三曰人與物的“組織”,現在世界上可以分爲三組:
第一組三者俱備者,隻有美國。實際上美國關于人及組織方面尚有缺點。所以美國參謀總長發過一句牢騷話說:“如果開戰我們要把那些破爛鋼鐵(就指現在的軍事實力)一起送到前線去,讓他去毀壞,隻教能夠對付三個月,我們就打勝仗了。”這句話的意思是表示他國内物力(包含制造方與原料)的充足,而因爲商人經濟自由主義太發達,政府無法統制,不能照新發明改進。所以說人及組織上有些缺點。但是這個缺點,有他的地勢,并制造方之偉大,人民樂觀自信心的濃厚,補救得過來。
第二組是有“人”有“組織”而“物”不充備的,爲英、爲法、爲德、爲意、爲日,以及歐洲諸小邦。這裏面又可分爲二種:
第一種如英如法,本國原料不足而能求得之于海外者。物的組織長于人的組織。
第二種如德如意,原料根本不夠,專靠人與組織來救濟。
第三組爲有“人”有“物”而組織尚未健全者,爲俄。大革命後,正向組織方面走,這是世界軍事的基本形勢。
原料食糧一切不夠,經濟危險,國家就根本動搖,國民革命、軍隊也維持不住。所以現在要痛定思痛,深深了解了一條原理:是戰鬥力與經濟力之不可分。這原理的實行,就是‘自給自足’,不僅是買外國軍火不可以同外國打仗,就是吃外國米,也不配同人家打仗。凡是要用現金買的外國貨,雖價值不過一毫一厘,都要鄭重斟酌,能省則省,凡是一件事業,可以完全用國内的勞力及原料辦的,雖幾萬萬幾十萬萬盡量放膽做去。
我于民族之興衰,自世界有史以來以迄今日,發現一根本原則,曰‘生活條件與戰鬥條件一緻則強,相離則弱,相反則亡’。
中國比日本相差者,爲物及組織的劣勢。物者,少帥已經在做了。東北的三年經濟計劃,爲物的充實奠定基礎。組織者,尚未被諸公所重視。現在我們奉系擁有10省之地,兵力也相應地分散在各地。一旦有大的戰事,則兵力不能集中,勢必有被各個擊破的可能。國防的部署,是自給自足,是在乎持久,而作戰的精神,卻在乎速決。
現在奉軍看來占有地盤廣大,然實則危機重重:直系磨刀霍霍,意欲卷土重來;日本人虎視眈眈,時有吞并東北之意。試問在坐諸公,如果日本猝發一擊,目前在東北各要隘有多少軍隊可以一戰?又有多大勝算?每次東北與日本或有争端,日方辄以拒絕使用南滿鐵路爲要挾。這樣一來,隻要在短期内集中到優勢兵力,必然瞞不過日人。所以日軍在東北可從容布局,而我軍則處處受到掣肘。
是以日本每逢軍事壓力則集中優勢兵力,而我方之面對人力稍嫌不足。長久以往,懼日之風大增,是以逢與日方争執處,政府即未行而落大風。至民間,則恨日與懼日并存。恨日者,爲日人多行不法;懼日者,爲政府不能有效維護民衆利益,辄以軟弱應對,久之讓日人驕橫之心日增,則我民衆懼日之心日長。
日軍是否爲其所傳誦之不可戰勝?我看此言大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