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烈臣不爲所動。他說:“呼倫貝爾自古以來就是中國的領土,奉軍根據政府的命令行事,可不是要看貴國的臉色。我是軍人,以守土保家爲職責。呼要自治、要獨立,我接到命令,就是要用武力制止這種行爲。”
巴羅德洛夫一臉鐵青,沉聲說:“我剛從你們北京政府得來的聲明,中國保證《呼倫條約》的神聖不可侵犯。孫将軍是根據哪個政府的命令?”
孫烈臣未及答言,門外忽然傳來一聲清朗的聲音說:“民國北京政府放棄對呼倫貝爾的擁有權,這樣的賣國政府我們怎麽可能還會遵從呢?收複呼倫,是東北聯省自治政府應全民所請,依照國家主權神聖不可侵犯的原則進行的正義之戰。”話音未落,一個高大英俊的面孔出現在衆人的視線中。
孫烈臣呵呵一笑,說:“少帥到了,怎麽也不通知一聲?”
張漢卿微笑着向孫烈臣問了好。在奉系将領中,他最尊重的便是孫烈臣了。
這位父親的老部下、老戰友,時刻以奉軍的利益爲已任。在史上,他對張作霖忠心耿耿,至死不渝。第一次直奉戰争中,孫烈臣任鎮威軍副司令。奉軍戰敗,直系軍閥吳佩孚揮師北上,大有搗毀奉垣之勢,張作霖處境千鈞一發,十分火急。孫烈臣乃孤軍奪出錦州,獨擋榆關之沖,扼守九門口,臨陣督戰,凡數十晝夜,抵住直軍進攻,穩定了東北三省之局勢,乃有直奉兩系講和之舉。孫烈臣代表奉系,與直系代表王承斌會談于天津英國軍艦上,達成停火協議。孫烈臣身兼數職,疾病纏身,長期滞留奉天省城,不能脫身料理吉林軍政兩務,他唯恐贻誤戎機,遂向張作霖提出辭呈,并保張作相爲吉林督軍,王樹翰爲省長。但張作霖未予允準,隻允歸故裏靜養。1924年4月25日,孫烈臣病逝,終年52歲,一生無子女。張作霖聞訊躬往吊唁,至則竟抱孫烈臣之屍體痛哭有半小時之久!
當此之時,孫烈臣正當壯年。他一生未婚,待張漢卿如臣如父,他以自己在東北系中的強大影響力,對張漢卿的各項舉措報以強烈支持。他的這一舉動,确實給張漢卿的東北新政減少許多阻力。張漢卿也投桃報李,對待孫烈臣也與衆不同,素以“孫叔”稱之,在重大問題上常先與他溝通,像此次出兵,孫烈臣與他的意見是一緻的。
巴羅德洛夫雖人在呼城,對東北的形勢還是非常了解。張漢卿之名,他也算如雷貫耳了。他用俄國人的禮儀向張漢卿打了招呼,說:“少帥閣下,我代表俄國政府向貴方破壞兩國條約之事提出抗議!”
張漢卿暗笑,心說:“老毛子也會抗議,真好笑。”嘴上卻說:“不知道巴羅德洛夫伯爵閣下聲聲所要遵守的條約是誰簽屬的?”
巴羅德洛夫頓時啞口無言。1915年簽署條約的當事人雙方,是當時的民國政府和沙皇俄國。而如今時過境遷,沙俄已被蘇俄推翻,中華民國政府與蘇俄政府就呼城地位的談判尚未開始,在此種情況之下,再用舊條約來說事是不是有點不合時宜呢?
張漢卿語氣嚴厲,他背負雙手,盯着巴羅德洛夫:“東北聯省自治政府已決定全面收複呼倫貝爾,我們有能力、有實力,這個決心絕不更改。我們在東北立足之初就對新成立的蘇俄政府充滿尊重,我們在蘇俄遭受四面圍攻、危難之際沒有乘機落井下石,原因隻是:我們期望建立東北聯省自治政府與蘇俄政府之間互相尊重、互相支持、平等互利、互通有無的關系。我們接收呼市後,會保護俄方在呼的合法利益,但是俄方亦須在中國領土上嚴守法令。如再有意圖分裂之陰謀,當嚴懲不怠!”
形勢比人強,巴羅德洛夫情知無法挽回,他向張漢卿說:“少帥兵臨城下,呼城是守不住的了。希望少帥暫停用兵,容我回城勸說勝福都統,放下武器,以免做無謂之争,讓生靈塗炭。”他其實已經退而求其次,要保住俄國在呼城的經濟利益了。不然戰火一起,什麽東西都沒了。
張漢卿微微一笑說:“伯爵閣下請用完午飯再走吧,在這說話的功夫,現在我軍已入呼城,人馬亂得很。等午飯吃完了,也該安靜了,我會陪閣下一道進城的。”
原來呼城城東守軍主力第8獨立旅黃顯聲旅長早就與東北聯省自治政府互通來往了。大兵壓境,呼城危如累卵,他一早已與奉軍取得聯系,願意和平解決呼倫貝爾問題。他一嘩變,僅存的炮兵團、騎兵團壓不住陣腳,全軍立即亂了起來。副都統勝福本在病中,并且也無法壓制這種潰亂,隻得拖着病體勉強維持騷動的部下。待聽得消息,證實奉軍主力在彼,無力回天,連不可一世的老毛子都軟了,自然順應民意,嚴正立場,乖乖受降。這個在正史上會再苟延殘喘到下一年的獨裁者,提前一前完成了曆史使命。當日正午,東北最大的邊陲城市滿洲裏不戰而降,奉軍用7天時間完成了對海拉爾的占領。由于奉軍行動的突然性,駐紮在滿洲裏的日軍“對俄幹涉軍”基本上未作出令局勢産生意外的行動,對孱弱的東北軍政府來說,這也算是一種幸運。
各蒙旗代表聯名上書請願,要求取消“特别區域”稱号,中華民國總統徐世昌發布命令“取消呼倫貝爾特别區域,并取消中俄會訂條件。”并“依”張作霖所請,合并呼倫貝爾、興安盟、通遼三地爲興安省,省城海拉爾,張任霖“報”請擔任東北講武堂擔任教育長的滿族人熙洽爲興安省主席。
張漢卿對于熙洽的任命起初也有所抵觸,曆史上就是這個人在代理張作相職務時放任日本發動九﹒一八事變而命令北大營士兵“挺着死!”實際上是最早的“不抵抗”政策的源頭,并在後來在僞滿洲國任财政總長兼吉林省長、宮内府大臣等要職,是個不折不扣的漢(滿)奸。不過此人曾在東京振武學校與日本陸軍士官學校,也是東北較有人望的要員,在軍事方面确有其特長,與楊宇霆、于珍同爲“留學生派”的要員。爲牽制熙洽的作用,張漢卿與孫烈臣商量以原駐呼城第8獨立旅、炮兵團、騎兵團爲基礎擴充組建興安河保安司令部第4師,建制爲3個标準旅。以邢士廉爲司令,黃顯聲爲參謀長。熙洽的同學邢士廉負責軍事,既不使他生疑,又可以做到軍政分離,削弱他的權力。熙洽遠離日本勢力中心之外,沒有機會,想來應該不會爲害了吧。
少帥帶兵第一仗即拔得頭籌,在奉系中逐漸有了些威望,同時也爲他将來帶兵打下了良好的經驗基礎和人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