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林督軍孟恩遠,字曙村,是天津南郊雙橋河鎮人。他在小站練兵入伍,1904年任吉林巡防軍管帶,民國2年逐走吉林都督陳昭常,取得吉林省軍政大權。督軍團鬧事時,他因年齡最長而被推爲領銜人,大家尊呼他爲孟大哥。他也和畢不管差不多,會寫一個“虎”字,督署的事,内事交給女婿陸承武(陸建章的兒子),外事交給外甥督署參謀長高士傧。
他的出身經曆,也頗具傳奇色彩。由于家境貧寒,父母早逝,他自小便成爲孤兒流落街頭。一個偶然的機會,孟恩遠在天津“夜來香”妓院當上了管茶水的差役。看到他從早到晚提着一把大銅茶壺,穿梭于樓上樓下各個房間,沏茶倒水,忙個不停,一個調皮的妓女就給他起了個诨名“大茶壺”。
當時在天津小站練兵的袁世凱,是“夜來香”的常客。孟恩遠很快與他混熟了。一次,乘給袁世凱沏茶之際,他向袁透露了要投身軍旅的想法,袁世凱見其靈活機智,身體結實,便答應了他的要求。1896年,慈禧太後來天津檢閱袁世凱的新軍。慈禧由太監攙扶着走在前,袁世凱緊随其後。檢閱過程中,慈禧的一隻鑲着寶石的簪子從頭上掉下來。太監在慈禧身邊沒看見,擔任袁世凱護衛的孟恩遠眼疾手快,将簪子撿了起來。
檢閱完畢,慈禧要回房休息了。孟恩遠三步并作兩步跑上前去,雙手捧簪跪在慈禧腳下,高聲說道:“鳳簪落地,重返佛山。”慈禧聽了孟恩遠這乖巧的話,十分高興。等孟走後,慈禧問袁世凱:“剛才這捧簪子的是誰?”袁如實回答。慈禧說:“如今新軍連一個隊官都如此精明,足見袁大人練兵有方了。”慈禧從天津返北京之前對袁世凱說:“那姓孟的可以做點兒大事。”袁世凱見孟恩遠受到慈禧如此重看,又替自己賺了面子,回小站後馬上提孟恩遠當了标統。
孟恩遠帶兵打仗,往往身先士卒、沖鋒在前,指揮靈活,每次都能勝利,于是一步一步地爬到統領、總兵、河南省南陽鎮總兵之職。袁世凱對孟恩遠非常賞識,就任大總統後,委任他爲吉林督軍。孟恩遠拾簪之事傳開後,得了一個“拾簪将軍”的綽号。
孟恩遠駐守吉林達十二年之久,勢力遍及全省,在東三省有一定影響,地位不易撼動。他的兒女親家陸建章,曾任袁世凱總統府警衛軍統領、陝西督軍,極得信任。可謂外有強勢,内有強援。張作霖連同省的馮德麟都無法排擠,更别說染指吉林了。他觀察了好久,也沒找到下手的機會。
正當張作霖發愁之際,機會說來就來了。
段祺瑞在北京政府内閣中連任7屆陸軍總長,實力非常小可,在袁世凱死後,又兼國務總理,漸漸獨斷專行起來。黎元洪原先爲副總統兼鄂督,但被袁世凱調離鄂地後實力大削,雖在袁死後當選總統,卻任由段祺瑞呼風喚雨而無可奈何,被人稱“蓋章總統”。黎元洪盛怒之下,欲行使“憲法權力”罷免段祺瑞,而段祺瑞則令屬下各省督軍宣布獨立。總統、内閣矛盾日益加深,遂演成“府院之争”。
府院之争時,地方大員靜觀其變,作騎牆派。黎元洪因實力不足,屢落下風,急切尋找實力派做後盾。他瞄了半晌,也看中了張作霖----眼看得張作霖與馮德麟同城操戈,而張無論實力、名望均遠在馮德麟之上,于是産生拉攏之念。他親派特使來奉調解,直批馮德麟犯上作亂,背離中央,聲稱如此次調解再不成功,當提交國會聲讨。
“府院”之争最終将以掌握重兵的段祺瑞輕松取勝,張漢卿深知曆史,敏銳地抓到了這個機會,要乃父旗幟鮮明地表示支持段祺瑞,以在将來可能的對馮用兵時,能夠得到段的支持。當時在段祺瑞支持下醞釀宣布各省獨立的督軍團正在徐州召開會議,張作霖派副官長趙錫嘏代表參加,并将此事經過,一再函告以盟主自居的張勳。
第一函說:“……無論如何,霖當靜候,萬一事出意外,飛蝗滿天,霖亦必有相當之對待,倘有借重我公鼎力之處,屆時當再電聞……”
第二函将訴諸武力的态度,表示得更爲露骨。函雲:“紹帥鈞鑒:奉事辱承垂詢,仰見古誼殷拳,感激之忱,莫可名言。作霖與馮閣臣患難相交,十載以還,從無失德。今以細故,遽爲此落井投石之舉,人心之險,可爲三歎,乃我方委曲求全,彼則相遇日甚。日前馮回北鎮,湯旅長亦移駐新民,由表面言之,似亦稍事歸宿,惟證之近日種種情形,馮、湯實爲結成一體,近經密偵報告,竟派其私黨,招匪運械,爲日不足,積慮處心,可以想見。現作霖已連電中央陳明辦法,若中央爲息事甯人起見,将馮别爲位置,湯可随之俱去,作霖亦未便苛求。倘中央亦厭棄此輔,或一時難有位置,而彼輩複蓄意擾亂,不顧大局,則實逼處此,終當訴之武力。作霖無似,而宅心磊落,素爲我公所知,至于彼此關系之深,夙承厚愛,更不待言。屆時既與彼輩幹戈相見,實力一節,敝處可以了之;幸假以聲威,遙爲作勢,自足以寒其膽,而攝其魄,知公當有以許我也。詳情由趙中軍面陳。專此敬候勳安。”
馮德麟在争取中央諸公的支持上也落了下風:他不如張作霖那樣及早地旗幟鮮明地表明态度,得到段祺瑞的欣賞;也沒能夠引起黎元洪系的重視。在中央政治争鬥風起雲湧的當口,基本上被邊緣化了。在張作霖接連行使将軍權力、擠壓28師發展空間時,竟然一籌莫展,如履薄冰。不到半年時間,形勢發生了逆轉,輪到他步步退讓而無還手之力。
自己得罪段祺瑞總理親信段芝貴在先,黎元洪總統不滿見于後,見勢不妙,激流勇退,将部隊撤回廣甯。忍耐多時的張作霖,卻一發而不可收拾。趁着府院兩系均對自己伸出橄榄枝之際,天時地利人和均占優勢,不乘機發力,便不是張作霖的風格。他得勢不饒人,卻讓馮德麟想低調而不可得,進而行使權力,免除馮德麟軍務幫辦職,撤掉28師駐沈陽辦事處。馮德麟受挫後退居廣甯(北鎮),意志消沉,固守田園,無所作爲。其部隊因爲軍饷卡在張作霖手中,又有不少主要軍官看到大勢已去,皆生動搖之念。馮德麟奮鬥一生,卻先後失去皖、直系的信任,最終以失敗告終。
府、院之争時,雖然黎元洪伸出橄榄枝,張作霖在“通曉曆史”的張漢卿的極力要求下,仍然繼續抱緊段祺瑞的大腿,旗幟鮮明地通電擁護段,宣布奉天自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