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經過一番琢磨,張作霖面對全師上下或憤懑,或忐忑的心态,不計前嫌,寫了一封非常懇切的信給湯玉麟,全函如下:
“閣忱仁兄:十七年患難至交,臨别竟未一晤,弟心傷矣!我兄之心能毋傷乎?回憶在桑林子時,我兄、輔忱及弟等共廿四人,屢受洪輔臣、徐翰武等大股欺侮。金壽山勾結俄兵,乘夜襲擊,我等冒死沖出重圍,孫德山背負趙氏出險,投到老達房,家叙五大度優容,推誠相處,稍得喘息。及投誠新民,弟任管帶,兄任左哨哨官。我兄生擒杜立山,首建奇功。弟因升前路巡防統領,兄升馬二營管帶。後開赴洮南,剿辦‘蒙匪’六十三牙簽、陶什叨等,弟兩次被圍蒙古包内,兄均冒險沖到,弟感激涕零,兄勸慰說:‘不願同生,但願同死。’言猶在耳,永矢弗谖。辛亥之秋,奉趙将軍電回省,亂迫眉睫,人心慌恐,我兄率部于一夜之間,擒獲恒六、張榮等首要,脅從逃散,省垣轉危爲安。弟因統領中路巡防,旋改編陸軍二十七師,弟任師長,兄升五十三旅旅長。及段将軍離任,弟承乏督軍兼省長。他人見我師團結堅固,前途順利發展,十數年間,得長全省軍政,因羨生忌,因忌成仇,挑撥離間,多方破壞,事實俱在,不待覆案。人生最寶貴者,莫過于生命,昔當患難之時,誓同生死,偶以言語之差,視同陌路。我兄向重義氣,今乃不念前情,不思舊雨,決心離去,此弟深爲不解,亦最爲痛心者。況且父靈浮厝,大事未完,老母在堂,仍待奉養,兄弟妻妾子孫等,食指日繁,開銷日增,兄不爲自謀,也不爲全家老小着想乎?共得之富貴,當共享受,耿耿此心,天日可表。今日不辭而行,挽留無術,何時意轉心回,肯來聚首,富貴與共,決不食言,書不盡意,尚希諒察。”
(注):函中人名注釋:一、金鼎臣後爲二十七師所屬一團長,違法亂紀,被張斃獄中。二、趙氏爲張之元配,參加徐州會議之奉天代表趙錫嘏,即其族人。三、張作相字輔忱,家叙五爲張景惠。四、杜立山爲綠林著名匪首,騷擾地方,張邀共飲燕,即于席上擒之。五、陶什叨等爲蒙古匪首。六、張榮即張榕、革命黨人。七、“他人見我師團堅固……多方破壞”一段,他人指馮德麟。
張作霖不能執筆,可是這封信卻是他口授,緬懷舊日交情和半生曆史,是一封真情流露的信。27師各将領見将軍對一個叛将都能如此仁至義盡,無不從心眼裏敬重張作霖。湯玉麟的離開,正好是27師去蕪存精的好由頭。沒有了湯老虎,張漢卿對軍隊的整肅頓時少了許多阻礙。
湯玉麟走後,護駕有功的張作相接任53旅旅長。對他,張漢卿是放心的:張作相曆史上也是忠心耿耿于張家,沈陽皇姑屯炸車事件發生後,張作霖被炸死,張作相一心輔佐少帥張學良。張學良對張作相也很敬重,稱他爲老叔,輔帥,又讓原配夫人于鳳至做了張作相二夫人花福田的幹女兒,關系一向密切。不少人認爲張作相是張作霖的兄弟,但穿越而來的張漢卿明白,張作相是錦州義縣人,張作霖是奉天海城縣人。他倆隻是名字上的巧合,并沒有宗族關系。但是,由于他倆兩次結拜爲盟兄弟,又都是關東要人,所以不了解底細的人都這樣地猜想和誤傳了。
看到張作霖父子爲袒護自己,不惜與手下得力大将冷面相向,一向恃才自負的王永江也大受感動。他以更加飽滿的熱情投入到奉天警界的事務中去。在他的努力下,奉天省城出現了多年難得的安穩局面,治安情況達到了有史以來的最好。張作霖也以識人、用人之明得到省城的交口稱贊。
外薦不避仇,疏也能間親。
張作霖的小舅子在他身邊當警衛,仗着大帥的名,在外面胡作非爲,晚上閑來無事,居然拿路燈當靶子,把路燈全部打碎,市政建設的人知道這事很氣憤,但是敢怒不敢言。張作霖聽說這件事憤恨地說:“把他給我斃了。”手下顧及到張作霖的顔面說盡好話,要求從輕發落。當晚張作霖親自執法。家人很不理解,幾個燈泡碎了就換新的,怎麽把人給槍斃了。張作霖說:“你們在家犯錯,丢的是我張作霖的臉,但是在外面搞破壞,壞的是奉天城的風氣!”
以後大帥府裏的人更加慎言慎行,沒有人乖張鬧事。奉天城的百姓知道了這件事,對張作霖更加尊敬。都說張大帥辦事有自己的規矩,誰都不能違背。
經過半年來的兢兢業業,張作霖在省城得到了擁戴,加上以奉天将軍之職的正統,同城将軍馮德麟再也不能回複往昔的嚣張了。張漸強馮漸弱,勝利的天平在急劇向張作霖傾斜。
湯玉麟一事,促成張作霖下定決心提升其衛隊的地位和實力。俗話說上陣父子兵,前任衛隊長于珍在處理湯玉麟“叛變”事件上中作爲不力而淡出張作霖視線,作爲其長子的張漢卿自然成了領導這支隊伍的不二人選。不久後,張漢卿走馬上任,一躍成爲督軍府衛隊旅的旅長。
張漢卿因了少帥的身份,又擁有絕對控制權,所以能夠趁機将自己在奉天講武學堂所結識的一撥中下級軍官安插到各個新建的崗位上。編制大人手少,所以跟着張漢卿的軍官一個個都有機會晉級,人謂“跟着少帥,前程遠大”。随着時間的推移,張漢卿漸漸在奉軍中有了根基----民國初軍隊中師的編制是效仿德國,爲2旅4團制(此外師直屬一個炮兵團、一個騎兵團),張作霖麾下的27師也不例外。張漢卿有幸獨自管理了一個級别相同的衛隊旅,可謂三分天下有其一了。加之這支部隊爲張作霖親軍,又爲“太子”領銜,自然待遇及裝備是不可同日而語的。
而後張作霖行使督軍權力,相繼收編了駐守在洮南的後路巡防隊和駐紮在鳳城的馬龍譚的右路巡防隊,并最終使奉天傳統的四支武裝力量變成馮德麟和自己兩系。
爲了安全起見,張漢卿将衛隊旅安插在省城各個重要隘口,以防變故。一方面繼續提拔郭松齡,安排其作爲自己的最重要的副手----自己在軍事上的能力有限,而郭松齡确實是個人才,而且目前絕沒有與張家反目的心思和實力,大可放心使用。反正是在自己的衛隊旅,理論上算作張作霖的私軍,傳統上少受外來幹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