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息亂

一波又一波的人浪滾滾而來,抗議袁世凱政府私下裏和日本政府勾搭,這二十一條的事,雖然沒見着,但是人言可畏:這日本人可狠着呢,做順民真的沒有活路了!

張作霖看着人群,他現在可沒有張漢卿想得遠。自打三年前做了“封疆大吏”----手握27師之後,多半個奉天省可都掌握在自己手裏。雖說還有個二十八師師長馮德麟和自己平起平坐,可他畢竟駐地在廣甯(北鎮),在奉天城的話語權,還是自己比較響亮些。可是樹大招風,中央連續派了兩任都督,始終不顧自己的訴求與暗示,思之讓人心寒與警惕。要不是在這亂世有槍杆子才是真王,自己難免不被排擠出去!

第一任奉天都督張錫銮是袁世凱的好友兼把兄,張作霖和馮德麟都是他間接招安來的,其個性有些像《水浒》中的宿太尉。袁世凱把老把兄從直隸都督調爲奉天都督,是因爲張錫銮對張作霖、馮德麟二人有恩,現在張是廿七師師長,馮是廿八師師長,都是奉天的實力派,派别人督奉,怕這兩位師長反對,派張錫銮督奉,一方面張在關外時久,有威名,又與張、馮二将有舊,應該是人地相宜。

怎知時移勢易,天下沒有一成不變的。張、馮手握重兵,又都是桀骜不馴的綠林人物,當張、馮兩人發覺這位老長官之來奉天,反是因爲靠他們二人爲政治資本,他們對待老長官的态度就頗爲冷淡,言談舉止之間毫不保留對有人淩駕在自己頭上的不滿。加之張作霖曾被袁世凱接見過一次,身價爲之倍增,其府邸日日門庭若市,車水馬龍,成爲奉天事實上的政治中心。本來張錫銮奉到督鄂令時,還有封疆之滿,曾題詩雲:“二十年前一少尉,而今開府鄂王城。”經過這一番折騰,可憐的張錫銮已是年逾古稀的老人,對此實在不堪忍受,遂提出辭職。又有留别屬僚的詩:“一身去就等鴻毛,回首遼天夜月高,獨架風輪先馬卒,恐教别淚染征袍。”

這下他留下的奉天督軍之位更讓張作霖眼紅。爲表示志在必得之心,張作霖給中央下達了通牒,便是張作霖緻電陸軍總長段祺瑞所說的:“辛亥癸醜之役,大總統注意南方,皆作霖坐鎮北方之力。今天下底定,以讒夫之排擠,鳥盡弓藏,思之寒心。中央欲以護軍使将軍等職相待,此等牢籠手段施之他人則可,施之作霖則不可。承總長相待甚優,與吳俊升對調一節,極所贊同。謹率全軍駐防荒僻,以俟鈞命。但願早脫奉省,以免禍至無日。”洋洋灑灑說了半晌,無非是告訴中央,别他媽的搞卸磨殺驢這一套,亂世之時,惹火了老子,大不了脫離中央自立門戶。

張作霖直截了當地向中央居功讨賞,實際上便是沖着督軍之職,而所謂“與吳俊升對調一節”,實則是一種威脅,意思是若敢“對調”,則必然自由行動,到時“禍至無日”,後果自負,其枭雄本色躍然紙上。但是袁世凱和段祺瑞這種正規的軍人,根本看不上張作霖這種綠林出身,因此當張錫銮迫于壓力請辭的時候,袁世凱仍不願委張作霖以都督,而是派段芝貴入督奉天。

這個段芝貴是大有來頭的。

段芝貴,字香岩,安徽合肥人,1869年生。北洋武備學堂出身,後留學日本。曾任袁世凱新建陸軍講武堂教官。1912年任武衛軍總司令。1913年授陸軍上将,任陸軍第一軍軍長。1915年8月,授鎮武上将軍,節制奉天、吉林、黑龍江軍務,兼奉天巡按使,又封爲一等公。這時的小段是袁世凱的紅人,是北洋軍中後來擁護洪憲帝制的第一号人物,又是段祺瑞的本家和同鄉。此時他才46歲,可以說是年富力強,閱曆豐富,頭銜繁多,翎頂輝煌,前途一片光明。

來奉之前,段芝貴是湖北将軍。不過他在鄂的日子并不好過:湖北省會辦軍務的王占元不把段芝貴放在眼中,時刻想迫小段離鄂。張錫銮和段芝貴都受到部下悍将的白眼相加,他們都向袁世凱哭訴,尤其是小段,一而再、再而三地向袁面泣。

因段芝貴的父親段有恒在當年張作霖受撫時是張的保人,再後來張作霖爲了讨好袁世凱,曾拜段芝貴爲老師,段也在袁面前爲張竭盡好話。從某種程度講,段芝貴有恩于張作霖。所以袁認爲讓張、段二人對調,或許可以緩和一下,民國4年8月18日,袁發表命令,鄂、奉兩督對調。

袁世凱這樣的安排煞費苦心。

張作霖雖然出身草莽,卻也不是一昧地講義氣,他表面上不便拒絕小段上任,心裏還是十二萬分的不願意,隻是現在不是翻臉的時候,且又有同省另一隻大老虎馮德麟在,因此張作霖遂姑且把一股子怨氣按捺下去,反而繼續出人出力,爲袁世凱搖旗呐喊,裝做極爲忠心的樣子。

這二十一條,大總統是矢口否認,但看樣子也絕非空穴來風。賣國的事情咱張作霖不做,可是自己又有多大的份量,來改變目前中央政府對外孱弱的局面呢?現下可做的事情,就是小心翼翼,在大總統處留個好印象,努力侍候好身邊的這位督軍,這位段督軍雖然初來乍到,卻是可能決定自己将來前途的重要人物,大總統新派此人來奉天,可是來者不善啊。他有些後悔,不該在之前給中央那封意氣用事的電報,估計給當政者一個“有野心”的不好印象。在這當口,可不要出什麽事哈!

段芝貴望着人群,面色鐵青。他是袁世凱的親信,奉天省的督軍,掌握着全省的軍政大權。就職不到半旬,就發生了這場民潮。他轉頭看向張作霖,故作擔憂地說:“雨亭兄,可要想什麽辦法才好。雖說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但是任由此風漸長,恐傷大總統清譽。”

張作霖深知段芝貴的來曆,此人不能硬碰,必須韬光養晦,待機而起。自開始起便對段芝貴極盡逢迎之能事,甚至“不時搜購珍貴古玩,饋送段父,以買其歡心”。雖然他來奉天時日不長,根基也遠不如自己長期在此硬氣,但是朝中有人好作官,這民國當口,在中樞說得上話的,奉天沒幾個人。而段芝貴,恰恰是袁大總統派來的。

“鎮壓麽?老子才不做這傷陰鸷的事。媽了個巴子的袁世凱爲計好日本人做皇帝,把祖宗都賣了。老子說什麽也不能做這千夫指的事。不過要用什麽辦法,止了這場風潮才好。畢竟這事鬧大了,老子再不作爲,對老子的仕途影響也不好。”張作霖心思甫動,忽然看見遠處張學良一行如風馳向人群,疾馳的馬蹄聲在人聲中清晰可辨。

憑心而論,張作霖對張學良可謂寄予厚望。這小六子自幼聰明機智,能文能武,在奉天大儒金息侯門下頗多贊賞,時人謂之将門虎子。不過他年齡尚小,一些事情處理起來未免孩子氣、理想化了。像奉天遊行這事,前些天還和自己吵得不可開交,說什麽“國家有難,匹夫有責”,怪自己不支持民衆自發的愛國熱情雲雲。在要緊要關頭,可不要被他拆台,到時候在督軍那裏留下個不好的印象啊!

張漢卿接近人群,扯一下缰繩,“素練”通人性地放慢步伐,然後輕輕嘶了一聲,頓足不前了。多虧是好馬,一路上被姜化南略指點一二,駕馭起來卻不露生疏之意。他跳下馬來,一手執馬,一手高呼說:“各位父老鄉親,漢卿有幾句腑髒之言,請容某一吐爲快!”

人群已停下,數千雙眼睛齊刷刷看着這位奉天城裏的名人,将軍府裏的英俊少公子。不是他有多大的影響力,其實是處在軍閥積威之下對權貴子弟的本能反應。要知道此時離清帝遜位不過4年,西方民主思想遠未成熟,看社會發展到今天一個鄉長與百姓講話時對方卑躬屈膝的樣子即可見一般,何況是督軍府的少帥?

遊行的人群主要是由奉天學堂的青年倡議并引導的,這裏有一撥憂國憂民的知識分子,在西方民主思想的暢想下,已經有了革命思想的萌芽。不過真要達到後來**黨的理論高度還遠遠不夠,他們隻是因爲奉天地處關外,遠離中樞,北京政府對此鞭長莫及罷了。另外鼓噪助威的多是對時局不滿、或是對日本人在東北的經濟掠奪不滿的商賈與工人,隻是借着二十一條的由頭表達憤懑之情而已。這些爲首的青年學生“軍”也聽聞少帥的民主與豁達,以及對日人在奉天耀武揚威的不滿,一個爲首的學生領袖便對大家說:“少帥是奉天府最有見識的人了,先聽聽他是什麽态度。”

張漢卿在廠裏做培訓專員,幾百人口侃侃而談。現在直面這些示威的群衆,不自覺有任何壓力。他虛揮一下手,沉聲說:“各位風聞日人與大總統私簽所謂二十一條合約,或有言于漢卿者,皆謂絕非空穴來風。良自不才,實不信者三:

其一,既是密約,如何又能廣爲人知,以至舉國嘩然?各位拳拳愛國之情,自不必疑。但若是反中奸人之計,以令中央地方再起争端,擾亂民國統一之基業,而爲他者利,則其過大焉。爲今之計,當期中樞諸公,聽其言,觀其行,事實不久當大白于天下。

其二,自民國建立,萬民皆浴其恩,人心思定,天下歸心。經我中華數萬萬同胞數十年之努力,及我大總統驚雷之變,驅除鞑虜,清帝退位,得來完整之江山,怎會輕易拱手讓人?當朝諸公,皆世之人傑,當知民心民意,又何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得蠅頭小利?

其三,中樞諸公,皆經曆萬難,始得民國之和諧。中廷袁公,更是人中之傑,以雷霆之手段,卻顯菩薩之心腸。家父久事中央諸公及大總統,深敬其品德之高尚、修身之嚴謹。常語學良及下屬曰:‘附公者不皆君子,間公者必是小人。’執政以來,以權權之心,極力維護我蒙古與西藏主權,衆所周知。所以所謂二十一條之流言,必有人中傷我總統,以達到不可告人之秘。

學良在此籲請各位父老,以大局爲重,耐心等待,萬勿外敵當前自亂陣腳,以逞奸人之計。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民衆已醒,鬼神難欺。要知今日之宇内,均是國民之天下。大總統爲天下計,必不負我天下人。”

張漢卿長籲一口氣,心中暗說:“慚愧,幸虧平時能夠有機會灑灑萬言,關鍵時刻還真頂得上。”

這一席話,有情有理有據,遊行人群也隻是道聽途說心憂天下的沖動之舉,面面相觑後,眼看好好的一場遊行要泡湯,當先一個領頭的青年人大聲說:“大家不要信這些官老爺子的鬼話,現在的中樞,對内搞愚民,對外搞賣國。這奉天的督軍府和北京城裏是蛇鼠一窩,我中華民族到了危險的時候,同胞們再不奮起抵抗,就要亡國滅種了!”

遊行可以,但當着和尚的面叫秃子,那張大帥可不是省油的燈,殺起土匪來是面不改色。旁邊人見他說得激動,有些口不擇言,擔心青年會引來橫禍,趕緊地拉了拉他的衣襟,輕聲說:“禁聲。”

張漢卿倒有些佩服這個人的膽量,奶奶的,沒吃過虧不是?這年頭,兵荒馬亂的,當局弄死個把人不比殺隻雞簡單?要是在後世,直接一個現行反革命讓你兩輩子翻不起身,還不帶平反的。就是在言論開放的後來,這樣的話也是要進局子裏跟偷竊嫖娼打架盲流等呆幾天改造下的。有道是“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你以爲喊兩嗓子,民主就來啦?

還好,當時風氣較正,民間倒很少有以言獲罪的。領導人嘛,公衆人物,要講究個氣度啥的,再說民主思潮從西方傳到東方,咱們這些掌握槍杆子的大老粗們還沒深刻理解到民主的真義不是?沒摸清,就不能随便有什麽動作,不見五四運動打了政府官員燒了他家都沒事?不見後來轟動民國的調侃大總統徐世昌的記者僅被罰了一百元了事?

倒是老爸的臉色不太好看。說實話,把自己的便宜老爸張作霖和北京城裏的袁世凱大總統平起平坐,在這時還是擡舉了他。說壞話就說了吧,這位便宜老爸不應該太耷拉着臉,太沒風度啦。

青年人的話,說客氣點是真話,不過以張漢卿的立場,現在還不是時候。不是老子剛剛醒來還沒弄清楚狀況嗎?好歹也讓我清醒清醒想想以後的路再鬧啊!但不管怎麽說,這些熱血青年都是中國未來的脊梁,向正确的路引導,比空灑一腔熱血好得多吧?他隻是淡淡看着這個人,冷冷地說:“喊幾句口号就能讓日本人屈服?那我明天在《奉天日報》上爲老兄留一刊頭條罵個痛快。”

青年人本已激動的調門瞬間大了許多,他直勾勾地盯着張漢卿說:“如果中國的四萬萬民衆連喊的權利和想法都沒有,中國才是真的要亡國了。我今天就是做鬼,也要把民衆的心聲喊出來,強比你枉稱少帥縮頭做烏龜!”

還真是硬的怕不要命的,可是不要命的還怕不要臉的呢。張漢卿知道,這種場合下一昧地質疑、争吵于平息事端無補。一旦激得自己惱羞成怒有了什麽肢體沖突,反而更會火上澆油,好不容易可能會平息的事态死灰複燃,這正是對方想要的。在這種情況下,就要快刀斬亂麻,把對方一棍子砸死。他心裏直想着“小樣,等下給你好看的”,嘴上卻說:“是不是真好漢,軍營裏見。能不能拒絕日本人,槍杆子管用。奉天講武堂招募軍官,同胞們要是真的想保家衛國,那就拿起槍,說話才有用。怕隻怕某些人口号喊得漫天響,真正刺刀上膛時,慫了。”

請将不如激将。他這一聲慫了,帶着一絲戲谑,人群忽然發出一陣笑聲,把緊張的氣氛整個打亂了。

青年人哪受得了這個,大聲賭咒說:“我王以哲對天發誓,自今日起即投身軍伍,不避刀槍,爲國家貢獻全部力量,至死方已。”

張漢卿心裏一動,王以哲?曆史上東北軍的中樞骨幹、自己未來的得力助手、姜化南死後的衛隊長、能力超強的訓練人才與政工人才啊,原來在這裏。本來自己重生後就想找幾個忠心耿耿的手下,現在竟然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若不是自己遇上他,這厮就要投身保定陸軍軍官學校,再見到他,已是五年後的事情了。

他不動聲色地說:“好,奉軍就差你這種有血性的好男兒,咱們陸軍随營講堂見。”這番極具鼓動性的話激起了人群的情緒,許多人也大喊着:“算我一個。”

到這個份上,因勢利導才是正解。喧鬧的人群,已經從怒氣沖天的對當局的讨伐變成熱血澎湃的參軍高潮了。

段芝貴颔首長籲,看着張作霖說:“正所謂将門虎子,‘鳳雛雛于前’,以後的天下,是令郎輩的了!”張作霖不無得意,哈哈笑道:“誠如香岩兄所言,作霖怕是不敢領受了。”這個小六子,能識得老子的心思,不但讓我面子有光,還讓軍隊溶入新鮮力量,不枉了我栽培一場!

曲終人散時,隻留地面上紙片紛飛,一片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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