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的溫暖散落山峰,也是爲這冷清的氣霧帶來一絲璀璨。山林間猕猴穿梭,蟲鳴鳥叫,風卷着幾片零星葉子飛翔,不知會到那裏落下,歸于塵土。
信竹村,安東家裏,一清早便是有人上門拜訪,安東父母和客人品着竹茶,不時傳出一聲聲歡聲笑語,其樂融融。
安東也是在擺脫了那些遠房親戚後,獨自坐到院子裏,曬曬這不溫不火的朝陽,很是惬意。
陽光照在院子裏,那些花花草草,也是頗有生氣的旺盛生長着,安東看着牆角的一株花,那個位置隻有早晨才能享受到陽光,如今花朵綻放,雖然不是很雍容,卻也有一種難言的美麗,他記得原來他還躺在床上時,那是他大哥過來,扶着他一同摘下。在這個平靜的早晨,他卻有些不安。說不出,道不明。
古木快回來了,到時候也是離别之時。他還沒準備好去道别,該說些什麽,他看着湛藍的天空,嘴角劃起一種快樂的弧度,“大哥,”他喃喃道。
一片新發的綠葉從樹上落下,又被風卷起,他片樹葉還嫩綠,如今在空中翻滾,升騰,卻無法改變它要歸土的命運。
它尚還新生,卻被樹枝抛棄,是它自己追逐了zi you,還是被遺棄。隻有他自己明了。
他離開樹枝那一刻,是他的死,還是他的生,無人得知。
風帶着它,去一些枯黃的樹葉同行,最後,連風也抛棄了他,他隻有慢慢墜落到了這山林的土壤之上,他還嫩綠,于身旁的腐朽不同,但多年以後,誰明白他會成爲枯葉,還是已經歸墟,成爲肥料,或得到新生。
它墜落的地方,有一人正踏在枯葉之上,望着前方,前方,那裏有兩個人,準确的說是三人一犬。一老,一少,還有一人被冰霧裹體,看不真切,以及一隻大黃狗。她,正是梓涵,她看着前方的老者,其年邁的身軀,仿佛與這腐朽的地毯一般,沒有朝氣。而她身邊的女孩,正值朝氣蓬勃的年華,如今卻也有了疲态,他頓了頓,轉身,離去,去守護這附近不會被人打擾。
神龜雖壽,猶有竟時,騰蛇乘霧,終爲土灰,終爲土灰。可如今白發人送黑發人,無論是誰,看了這一幕,定會潸然淚下。
塗天在生死棺裏,已被放入一個土坑,暮雨在旁,一朵朵白花,被他放在棺旁,那是她,沒合眼,一朵朵,親手摺成!她放上一朵,卻又不滿意它的位置,調整再三,最後,來到塗天臉前,棺蓋已然蓋上,其内冰霧缭繞,她看着冰霧,目光仿佛透過冰霧,看見她哥哥,塗天正微笑着,溺愛的看着她。她沒能忍住,一滴淚水滑下,然後便停不住了一般,下起了傾盆大雨。
生死棺,這棺材仿佛就是世界的界限,隔絕了摯愛的親人,這生死,一切,不知是不是天意早就安排好的宿命。或許我們都是演員,上演一出木偶戲罷了。
泥土被侵濕,你會不會記得,曾經有那麽一個人,那樣的愛你,轉而到如今,想起了,才淚流滿面,後悔不已。
你會不會記得,有那麽一個人,曾經把你捧在手心裏,一眨眼,卻已人世兩隔。
被命運所左右,被命運玩弄,卻無能爲力。
暮雨咬着嘴唇,大顆大顆的淚水停不住,嘴唇咬的發紅,“嗯,哥哥,暮雨會聽話的。”她斷斷續續的重複着,眼睛已然紅腫,這樣小的一個女孩,想眼中能有多少淚珠兒,怎經得chun流到秋盡,東流到夏。
大黃爬在土坑外,也沒有jing神,望着棺材,不知想些什麽。
靜芸哀歎不止,杵在原地,其身軀,也是蒼老了許多,滿面皺紋,銀絲飄動,雙眼緊閉,也如同一個将死之人一般。
“嗚嗚……”大黃嗚咽一聲,看向樹幹,那裏多了一灰一百兩隻猴子,小白還睡意朦胧,見到大黃後,立刻清醒過來,幾下就跑過來,到了大黃身旁,幫他找虱子。大黃抖動不下,繼續趴着,無jing打采。小白撓撓頭,坐在大黃旁,幫他抓癢癢。
小灰坐在樹幹上,在看到那棺材之時,神se也暗淡下來。眼中,仿佛有了水霧,将要滴下。他轉身離開,飛快往遠處跑去。
暮雨眼睛紅的吓人,這幾ri,也是将幾世的淚水流光,她走到一棵樹旁,坐下。
大黃也是一直盯着棺材,一副委屈的樣子,到最後突然嗚咽一聲,吓得小白跳開,“吱吱吱。”小白不滿的叫起來,最後看了看棺材,那裏有很熟悉的氣息,他也是安靜下來,撓撓頭。來到大黃身邊,坐下。
不久,山林間傳出一聲虎嘯。一隻灰猴,坐在一隻老虎身上,來到這裏。
靜芸轉過身看一眼,沒說話,又看看天,渾濁的目光中有了一絲祥和。
二虎子到了之後,爬在一旁,小灰手中抱着一片巨大的樹葉,葉子被彎成簍的形狀,裏面還有些水,他看着葉中已然不多的水,來到土坑旁,自己喝了一口水,然後将其與的倒入土坑中,轉身來到二虎子旁,轉身就走。
靜芸也是看向棺材,一步步走過去,在土坑前停下來,連連歎息,而後翻掌,旁邊的泥土飛過來,一層層的将棺材掩蓋。暮雨從樹後探出腦袋來,看着被泥土掩蓋的棺材,小灰也是在很遠,看着,眼中有了黯然,又轉身離去,一步一回頭。到最後,帶着二虎子消失在遠方。
靜芸将棺材掩蓋後,連連掐出印決,一道道禁制被她打出,籠罩四方,最後取出一塊石碑,放在墓前。
“塗天。”
又以神念注入,做完後,如同失了魂一般,蹒跚的離去。隻有大黃,留在了這裏。
這裏是他的主人,他不願離去,暮雨也不去強求什麽,她要離去,去阿婆說的北夷之地,去開始她的新生活。
生與死的距離,對于一條狗來說,它無法參透,它隻在等,他的主人回來。它的生命如一注流水,在墳前孤老。
從此,這裏如同以前一樣,隻不過無人得知,這裏被禁制掩去,即便将要路過塗天的暮,那邊區域也會如同不存在一般,會讓你直接越過,縮地成寸。
無人得知,這裏埋葬着一個人,還有舉世矚目的巨寶生死棺,以及讓無數人瘋狂的天材地寶。
而對于塗天再說,或許那稻草人,白花,還有那玉佩,以及墓旁的大黃,小白,小灰,二虎子。才是他最爲珍貴的。
有那麽一片地方,世人不得而知,沒有荒漠,在這夕山中,隻有孤寂,萬古長存,隻有那種凄涼,無法掩飾。
夏風寒,寒塵飛段,陌路惆怅零吾觞,流雲動,寂墓點爍,洛淩浮沉。雁北飛,亂風忽嗤,明月照,愁入酒,遁入腸亂心思,恰若清風東睡去,多少朝朝暮暮,盡吹散。北門細雨梨花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