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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3年12月7日,星期五,民團某秘密軍事訓練基地。
偌大的操場中,正站着一群不像軍人的軍人。說他們不是軍人,是因爲他們渾身破破爛爛,全身上下一處不是髒的,滿臉都布滿了荊棘刺的割傷。說他們是軍人,這二十多個人,雖然衣衫褴褛,滿身傷痕,手中卻緊握不放地抓着一把鋼槍。他們雖然滿臉疲憊,卻透着一股強烈的殺意。從每個人的眼神中都能看到虎豹一樣的懾人精芒。
“稍息!立正!”
一個同樣全身破破爛爛的軍官走到隊伍前,鷹隼般的眼神逐一掃過這二十多個人,每一個被他眼神掃中的人,都不自覺地挺直了胸膛,他們的臉上,都帶着某種自豪。[
“不要以爲你們能從原始森林裏面走出來,就已經是合格的特種兵。你們的17号戰友在哪裏?誰能告訴我!!!”
軍官近乎虎豹一般地怒吼道,讓原本以爲通過了考核而正在自豪的23個士兵都低下了頭。
這支神秘的部隊,剛剛在雲南水富一帶的原始森林中完成了爲期三個月的野外生存訓練,他們出發的時候包括這位軍官在内,一共25個人,可是如今卻隻回來了24個。
進入原始森林後,這支特種兵新兵小分隊分成了幾個小組,從不同的方向朝着原始森林的中心而去。然而,其中一個小隊在一次過河的時候遇到漲大水。一名戰士爲了搶回一個被水沖走的小組應急醫療包,不慎被洪水沖走了。那個小隊搜尋了三天都沒找到他的蹤影。
忽然,軍官意識到發生了什麽,眼前的23個士兵的眼神中都露出了一種驚喜,望着自己背後的方向。他不禁回頭,卻正好看到一個士兵拄着一根木棍,正從遠處蹒跚地走來。
居然是走丢的那個士兵!!!他居然從洪水中成功地逃生了,而他一個人,花了2個月時間在原始森林裏,居然自己走了回來。
噗通,士兵已經完全透支了所有的體力,他失去了所有的裝備,隻有靠木棍支撐着,半跪在地上,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吼道:“隊長,17号向您報到!!17号沒有讓您失望!!……”
說完,頭一歪,栽倒了。
軍官臉色劇變,大步沖過去,伸手到他鼻子前探了探,這才轉身喊道:“來人,送他去軍醫室。”
小插曲後,軍官站在這一群剛剛從地獄中歸來的戰士面前,回憶着自己和他們一起經曆過的這三個月,那些和死神搏鬥的日子,原本想說的那許多話卻怎麽也說不出來。
每一次帶隊進山,他都有不一樣的收獲。
每次入山的時候,隻帶一把匕首和幾個應急醫療包,不但要小組式地分散行軍進入原始森林中心,還要建立一個臨時基地,堅守在那裏2個多月。不隻是士兵,就是他自己也是屢次和死神擦肩而過,原始森林中的意外實在太多了。
這次爲期三個月的艱辛訓練,士兵們能安然歸來,已經超乎了他最大的預期,這個17号更是絕對的異數,“恭喜你們24人入龍牙特種兵部隊預備役小隊!”
軍官随即轉身離去,身後留下的是一陣震天的歡呼聲。他們在歡呼,初選通過後經過長達一年的特殊訓練,經過技戰術考核之後,再經曆了這煉獄一般的野外生存考核,最後他們23人終于如願以償地進入了這支傳說中的部隊,而且沒有丢下一個隊友。雖然隻是預備隊,但已經足夠讓他們自豪了。
軍官遠遠地拿着望遠鏡,看着那群自己帶回來的新兵,似乎看到了希望。雖然他們都還不是合格的龍牙特種兵,但至少他們邁出了踏實的第一步,成爲了将來可以爲龍牙部隊補充新血液的新生力量。
“報告副隊長,總部來電!”
“我是何安!”軍官轉身接過電話,聽到對方的聲音後,啪的一聲立正,随即下意識地敬了一個禮,“師長!”
一個小時後,何安站在了民團總部張蜀生的辦公室裏。
“這次的訓練結果,我很滿意。龍牙小隊的規模是有必要擴大的,這批新兵将在未來龍牙擴編的時候發揮巨大的作用。”這批新隊員前腳回到基地,後腳張蜀生就得到了報告。龍牙部隊不像普通部隊,擴編也必須以保證戰鬥力爲前提。[
“是,師長。”
張蜀生:“這次叫你來,其實是爲了兩件事。首先有一件新的任務要交給你。需不需要休息一段時間?”
“報告師長,不需要!”
張蜀生:“别急,這件任務不是戰鬥任務,是讓你去配合一種新裝備的研發工作。詳細的命令随後就會下達。我可以給你提前透露一點,是關于一種新式步槍的最後定型問題。”
和集中全力搞的飛機、坦克不同,新式步槍是在1916年下半年就立項的事情,由蔣廣庭和曹彬負責。這兩位民團内資格最老的中國人自己的武器專家,爲這種半自動步槍的設計與定型,立下了汗馬功勞。在張蜀生提供的圖紙基礎上,這七年來,他們完成了二種新式步槍的從圖紙到實際生産的工作,甚至連生産線都已經在他們親自上陣的情況下安裝完畢了。
說是最後的研發工作,其實隻要那條生産線不出問題,張蜀生都敢拍着胸口說這兩種以56式半自動和56式沖鋒槍爲設計基礎的步槍肯定是沒問題的,并且是足夠先進的。讓有槍神之稱的何安去參與最後的論證定型,也算是對他的一種肯定。
“是!保證完成任務。”作爲民團有名的槍神,進入龍牙的何安雖然漸漸地淡出了其他人的視野,但他保持的幾項射擊記錄至今仍然沒人能破。龍牙部隊其實早就裝備了沖鋒槍,但卻有不少問題。作爲民團内最懂槍的人,他對新式步槍的期待,也比任何人都高。
張蜀生拍拍他的肩膀,何安這些年一點都沒變,和何凝家那個同樣叫何安的活潑小鬼不同,這個何安卻很冷。但他知道,這人是冷在外表,忠誠在骨子裏。
“這次訓練新兵的任務,讓你錯過了9月1号這個特殊的日子。今天我做主給你放2天假,好好陪陪小寶吧。另外,你不想讓孩子在部隊家屬大院長大我也支持你。這個信封是我給你的,早點找個伴,别讓小寶一個人放假也住在學校了。”
對于何安的情況,張蜀生很清楚,他既是一個最合格的軍人,又是一個非常懂得爲孩子考慮的父親。隻是軍隊的事情讓他做了不少犧牲,也讓孩子受了不少罪。
“是!謝…謝謝師長。”何安接過信封,隻是一摸就感覺到了信封裏的東西,不由噙着淚敬禮道。自己本來打算完成任務回來就買個房子,沒想到師長已經爲自己考慮到了,他知道,師長是不想讓自己動用那筆給孩子留的錢。
這些年的風風雨雨和所見所聞讓他明白,眼前這位師長是唯一值得自己效忠的人。
小青山縣第一小學,下午五點三十分。
放學的鈴聲終于響起了,教室裏魚貫地湧出一群群小學生。每個人都穿着幹淨整齊的校服,說話聲此起彼伏,卻沒有人不講禮貌地大聲喧嘩。
今天是周五,放假的日子,不少學生的家長都來接孩子。校門口擠滿了人。
爲了培養孩子的獨立能力,小學每周放假兩天,三年級以上就需要住校,而三年級以下的學生,如果家裏不方便接送,也可以住校。
一個背着書包,身體有些矮小,帶着一年級标志的一年級學生出了校門後就不走了,而是站在一邊。
“何小寶,去我家玩吧。”一個穿着碎花小棉襖,梳着幾個小辮子的小女孩,背着書包走到這個男孩身邊,想邀請他一起去家裏玩。
“葉蘭莎,我不去了,我爸爸會來接我的。”原來這個男孩叫何小寶,何小寶搖搖頭,拒絕了小丫頭的好意。
“可是,你爸爸一次都沒來過。我爸爸媽媽下班後,會做好多好多好吃的。”小丫頭還是不放棄,執拗的樣子,似乎很想把這個何小寶叫到家裏去玩。“老師說了,我們要彼此幫助,要照顧好同學。放假了,你就和我回去玩吧。”
何小寶依舊執拗地搖搖頭。
“莎莎。”一個穿着花格子衣服的女人從遠處走過來,蹲下身,親昵地拉住葉蘭莎:“莎莎,有沒有想媽媽。”[
“媽媽,我想讓何小寶去我們家玩,可是他不去。”小丫頭眼睛紅紅的,委屈的樣子讓女人不由心疼,“莎莎,我們走吧,何小寶是個乖孩子,讓他等他爸爸來接他吧。”
女兒班上的這個何小寶,女人很熟悉,很多時候小丫頭回來都會說一些關于何小寶的事情。這個經常被老師表揚,成績雖然是班裏第一名卻很孤傲的學生。
每次她來接女兒,都能看到他站在這裏,說是等他爸爸來接他。每次女兒想讓他到家裏玩,都被他堅定的拒絕了。在她看來,這個孩子比自己女兒這一批同齡人要成熟得多。
走得遠了,女人回頭望了一眼何小寶,才低聲對女兒說的,“莎莎,以後不要再提讓何小寶來家裏玩的事情了,也别提他爸爸。”
“爲什麽呀?媽媽。”
“因爲,他,他可能沒有爸爸。”女人将自己的猜測告訴了女兒,這半年來,自己每次來接女兒,都是一樣的場景,一個小男孩站在校門口等他父親來接。其他女兒同學的家長,不管是家長會還是放學的時候多少都見過,唯獨沒見過這個何小寶的家長。其中有一次雨天,她讓莎莎他爸先送孩子回去,自己留在那裏,看看是不是要幫幫那個一個人打着傘站在雨中的小孩。
結果,等了半天,何小寶那孩子居然一直站到了天黑,最後又走回學校去了。後來一問老師才知道,他這半年居然一直是住學校,雖然吃住不缺,但根本就沒人來接過他,甚至連開學報名都是學校裏的督學帶過來的。
從那一次後,女人就更加對這個孩子贊不絕口,他很難想象,一個六七歲的孩子,居然能這麽堅持,堅持等待一個可能已經不存在的父親。而且還能一個人在學校住了半年,難道他真的沒有家人?
漸漸的,不少家長都讓自家孩子千萬别在學校欺負何小寶,覺得他很可能是孤兒,挺可憐的。
“嗚嗚嗚…何小寶真可憐。”葉蘭莎從女人的手裏掙脫小手,回過頭望着依然站在校門處,背着個書包,一動不動的何小寶。 女人也沒法,隻好陪着女兒,遠遠地望着。
忽然,不少家長都紛紛議論起來。
一個從遠處走來的男人,幾乎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這個男人一身嶄新的軍裝,整個人顯得極爲壯碩,挺拔的身形中透着一股讓人爲之避讓的氣息。
雖然他手裏隻拿着一串最最普通的冰糖葫蘆,但他依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因爲,他的肩膀上有一個足以讓他成爲議論話題的東西:醒目的軍銜
那個站在校門口的孩子,忽然蹦起來老高,瘋狂地大喊了兩聲,驚喜若狂的就朝這名軍人沖過去。
“爸,爸……”
“小寶,爸爸來接你了。”
何安蹲下身,從他肩膀上取下小書包,再把冰糖葫蘆遞給他,自從牛大哥一家去了會澤縣城支援新廠建設後,孩子吃了太多的苦。
他笑的很輕松很惬意,完全沒有了那份讓人冷到骨子裏的感覺,一把将何小寶舉起,“小寶,我們回家喽。今晚爸爸要親自給你做許多許多好吃的。”
在家長們目瞪口呆的注視中,這個一直被認爲沒有家長的何小寶,終于等來了他的父親,一名中校軍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