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月祭?”這個名字讓我感到陌生而新奇。
洛雨說,在野人的世界裏,朔月、圓月、他們心中的節ri甚至天象異常,都要通過祭祀來問蔔鬼神,祈求老天賜福。相對其它來說,每年隻有十二次的圓月祭更爲隆重些,祭祀之時,神之女珥瑤都會充當主角,如果她不去,野人們就會在山裏山外大鬧一場後,再選下一個神之女。種種原因,珥瑤每次都會一個人按照野人們規定的時間到祭壇那裏,野人們的祭祀不允許有外人打擾。
洛雨說話時,滿懷惆怅,說完後便走進房間,過片刻又匆忙出來,除了永不離身的犀角卧虎彎弓與鳳尾箭,肩膀上又多了把槍。
我和老牛趕忙攔住他:“洛雨,你不是說野人們祭祀的時候,不允許外人打擾,你如果過去,不怕會害了珥瑤?”..
隻有珥瑤他身邊,他的臉se才會變的緩和,否則總是那副讓人不可侵犯的冷峻:“珥瑤身上的傷還沒好,我怕她會出意外!”
我思索道:“你不是說珥瑤經過去的嗎?是非利弊的權衡,她肯定比你更清楚,我想她珥瑤不至于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洛雨不是那種能被輕易勸說回頭的人,除了支吉梯瑪和珥瑤,可惜這兩人都不在。
這麽多天來,一直都呆在大龍潭,實在悶的慌,再加上對圓月祭的好奇,我和老牛決定陪洛雨一同前去。但是,當從洛雨嘴裏得知,要去的地方還是野人谷的時候,我心底升起一絲怯意,野人谷留給我印象最深的就是那張誇張而邪惡的白虎面具,還有懸屍林、畫影、狌旋等,每一樣都充滿詭異,在我的理解和認知之外。珥瑤曾經說過,戴白虎面具的都是已死之人,或是将死之人。我也曾親眼看到,白虎面具下那隻有腐爛了的屍體才會有的皮膚顔se。如果不是被那麽多戴着白虎面具的懸屍堵了後路,或許我根本不會往野人谷裏鑽,那是讓我想到就惡心的東西。
重要的是:那些戴白虎面具的屍體既然能動,肯定就具有攻擊xing,萬一我們被攻擊,我就必需要跟死屍打架。問題的關鍵很矛盾:無論我再怎麽打,它都是死的,死人跟活人打起來,吃虧的隻能是我們的。
神之女的事洛雨說過,之前我們曾見過珥瑤用手中像征權利與地位的東西吓退那隻叫白獬的白毛野人,具體是什麽,那天沒時間看,後來也沒問。但有一點我心裏清楚的很,如果沒有珥瑤,以白獬的身手,我們縱然有槍,都很難全身而退。想到野人,我心跳的更厲害了,一旦野人撕破臉皮,我們不但要跟死屍打,而且還要跟野人打,到時候……
一路上,我神經裏有根弦從來就沒放松過,隻知道自己與老牛跟在洛雨身後翻山躍嶺,過溪鑽林後,最後爬到野人谷上面一片密林處停住。洛雨四下打量一番後,找了棵兩三圍粗的樹,招呼我們爬上去。
樹高約有十幾丈,到了樹頂,才發現可以将野人谷底發生的一切全部看在眼裏,左前方就是上次我們被野人們畫影的祭壇,上面的五根石柱依然高高聳立,祭壇下面,轉圈點起幾堆火焰,正前面的一堆火有幾丈方圓,幾個野人還不停的往上面添柴。
洛雨說珥瑤之前都是一個人來的,現在看來未必,洛雨肯定經常在她後面保護,否則洛雨不會這麽熟門熟路,一下就找到這麽好個位置。
坐在樹頂,感覺涼意侵骨,沒過多久,手腳被凍的發麻,真後悔沒帶些酒過來。
下面火苗上蹿,翻滾的火焰裏,火星與濃煙混着飛起來,飄的到處都是,我們在離那裏大約七八十米遠的地方。不遠不近,剛好在濃煙的籠罩範圍内,聞到的盡是柴禾燃燒後煙熏火燎的味道,害的我好幾次都想打噴嚏,趕緊爬在衣服上張着大嘴呼吸幾口,強行壓下來,過了不久,可能是風向改變的緣故,空氣中的煙味沒有那麽濃了,往下面看時,幾隻野人都不知道跑哪兒了,隻剩下幾堆沖天火焰在燃燒着,沒什麽看頭,幹脆往樹杆上一靠,閉上了眼睛。
到半夜的時候,谷底突然傳來一陣牛角的聲音,稍微沉悶,卻渾厚無比,聲徹雲天,回蕩空山之間,本來都快睡着了,被猛的驚醒,差點兒從樹上掉下去。
大約有幾十個野人慢慢走到祭壇底下,它們的毛se有青黑,有棕黃,最後面是一隻白毛野人,毛se白的發亮,閃着銀輝,應該是白獬,珥瑤就在它旁邊。與野人健碩的體型相比,珥瑤那一米六左右的個頭顯得十分瘦小。此時的珥瑤與在大龍潭時已有不同,充當神之女的她頭頂草冠,上插鳳羽,脖子上挂着一串白se的珠子,手裏還捧着一個碗。
珥瑤的步子邁的非常慢,臉上表情嚴肅,仿佛害怕亵渎天神。
當珥瑤與白獬走到祭壇下面的時候,牛角号聲再次響起,白獬與珥瑤順着台階,緩緩走到祭壇中間,然後一同轉身,看着祭壇下面。
祭壇下面頓時安靜,白獬與珥瑤一起,虔誠向着月亮鞠三個躬,走到祭壇最前面,向着祭壇下面的野人指指點點的吼了一陣,最後雙手一擡,長嘯一聲,野人們頓時歡騰起來,紛紛圍着早布置好的火堆又叫又跳,舉止動作誇張怪異:時而躬身張臂抖擻,如雄鷹展翅yu高飛;時而半蹲望月凝立,如蒼狼嘯天野xing顯;時而挺身屈膝行進,如凜凜銀豹正圍獵;時而手臂交替揮舞,如猴子攀援急逃蹿。
它們時站時立,時而怪吼,毛se雖然各異,但是動作整齊劃一,沒有現在舞台上做作的模仿,盡是生活場景的再現,将人類原始的野xing完全演示出來,個數雖然沒幾個,但看起來卻極爲震撼。天上圓月亮如車輪,将銀se寒輝毫不吝啬的灑在它們身上,像是爲它們披上一層神的光。
半天後,随着白獬舉起手臂,壇下野人們的動作停了下來,山谷頓時安靜,白獬與珥瑤在走到五根石柱前停留片刻,白獬從珥瑤手裏捧着的碗裏取出點像是水的東西,潑到柱子上面,然後走到祭壇正前的崖壁下面,讓珥瑤在那裏坐好,白獬大聲念叨一陣,五根石柱底部猛的蹿起一道火苗,火苗如火龍蛇盤繞石柱到柱頂,石柱都燃燒起來,獵獵火焰将整個祭壇照亮,襯托的祭壇神聖而威嚴。
三聲悠長的牛角号聲在祭壇底下響起,一個巨大的黑影突然飛身躍到五根石柱中間的空地上,這東西身長約有一丈,高有四尺,竟然是一隻巨大白虎。白虎張着血盆大口,揮着利爪,向白獬走去。
白虎的出現上現場氣憤頓時變的緊張,雖然遠遠看着,但我還是被吓的不輕,首先我隻聽說過白虎,卻沒有見過,其次就是想看白虎與野人如何惡鬥,真希望白虎把這群野人全都撕碎。
不過,老牛的一句話,讓我迷惑起來:“洛雨,你怎麽一點不緊張,白虎不會傷到珥瑤!”
看下面時,果然,珥瑤跟老僧入定般,面對近在咫尺的白虎,居然沒有半點反應,像是習以爲常,洛雨的話更讓我們寬了心,他冷冷道:“這也是祭祀的一部分,白虎是野人扮的,它們借此來表達對白虎的不滿!”
有人說過,白虎是天神下凡,如果得緣見到,就會一生無疾,盡享天年。我甚至還幻想着看看白虎發威,原來都是野人們搞出來的把戲,頓時沒了興趣。就我們說話這功夫,祭壇上的白虎已經倒在地上,幾個野人有的拿着棍子,有的拿着石頭,有的拿着草鞭,對着倒在地上的白虎又打又砸,似乎在發瀉,這種意yin的方式和現代人都差不多,比如焚燒某國國旗、燒人家領導人相片什麽的,屬于隻敢發發牢sao的類型。
打不過白虎,就找人來替代,把人扮的白虎暴揍一通,這算什麽本事?不禁苦笑,難怪現在這麽多形式主義,原來在遠古時候就有了。
身邊洛雨突然四下張望一陣,把背上的犀角卧虎彎弓取下,又搭上一支箭,轉着下面祭壇,嘴裏擠出一句話:“你們小心點,今天晚上有些不對!狌旋沒有出來!”
洛雨的話讓我們有結不安,那個亦人亦鬼的狌旋與支吉梯瑪的惡戰到底是什麽結果,沒人知道,反正這麽多天都沒見到支吉梯瑪了。“它說不定已經死被青麢之刺殺死,或是與支吉梯瑪同歸于盡了!”老牛看着洛雨道。
洛雨的臉揪了一下,沒有說話。
耳邊突然傳來珥瑤恐懼的尖叫聲,轉頭時發現,白獬正指揮着幾個野人把珥瑤擡起來,圍着幾根燃燒着火焰的石柱轉了幾圈,最後走到祭壇旁邊,下面就是一個巨大的火堆,這陣勢,似乎是要把珥瑤扔到火堆裏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