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早已落了下去,白虎面具在漆黑的夜裏顯得特别刺眼,我的心“咯噔”一下,提到嗓子眼上。
這個野人毛se烏黑,在地上掙紮了很久才爬起來,如果掀起它的面具,看到的肯定是一張極度痛苦的臉!我不想用猙獰可怖來形容它,因爲我覺得它很熟悉,從毛se看,應該是剛才抓着我和老牛的手,不讓我們把白虎面具往臉上戴的那隻野人。
它似乎受了極重的傷,低呼一聲,身子搖晃着又摔下去,并且還是頭部先着的地,白虎面具撞在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一塊兒碎石被砸的飛出老遠。
雖然對它心懷感激,但内心深處早已認定每個野人都血腥、兇殘、狡詐,反感厭惡至極,不禁後退一步,緊緊握着武器高度戒備。
半天後,黑毛野人慢慢擡起頭,奮力伸出手臂,向我和老牛站着的地方爬來,它爬過的地方都是濕濕的,卻沒有血的腥味,而是一股惡臭味,像屍體散發出來的味道。
早就萦繞在我心頭一個問題,又閃現出來:最早見到将白虎面具戴在臉上的野人是林子裏的懸屍,之後是洞裏的魒犬,再然後就是它!畫我們影的幾個野人,雖然身受詛咒,卻沒戴面具!這說明了什麽?
老牛帶着詫異道:“鐵炎,它怎麽朝着我們這邊爬過來,是不是它和你……”
狗嘴吐不出象牙,和老牛認識這麽多年,早猜到他要說什麽,立即打斷道:“它不是你的遠房親戚嗎?還不快去拉它一把!不禮貌!”
就在這時,崖壁上白光一閃,一個巨大的影子劃出一道如弧電光,輕靈的落在我們面前。它身強體壯,面目猙獰,眼睛略紅,渾身毛se銀白發亮。雙腿略躬時我都要擡着頭看它,如果站直了估計有一丈高!它從幾丈高的崖壁上落下來,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如果不是跳到我們面前,根本發現不了它。它身子向前一伸,對着我們一陣龇牙咧嘴,醜陋的面孔與黑黃相間的牙齒仿佛吃人惡魔。它來的快而突然,我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手裏雖然有槍,但瞄準的是地上的那隻野人。
從白毛野人的體型和它落下來的位置判斷,如果它願意,伸手就可以一巴掌拍死我們,看着它那比我大腿還粗的手臂,已經知道貿然亂動的後果,隻得靜觀其變。
我不敢動,有人卻敢動,珥瑤向前一步,玉手高舉,在白毛野人面前一晃,嬌咤道:“白獬!你敢對我無理?”
珥瑤比我還矮大半個頭,瘦小的身體站在白毛野人面前,舉起手都摸不到野人的脖子,不亞于跳到大灰狼面前的小白兔,給野人塞牙縫,人家還可能嫌她肉少。我又驚又汗,不知道她這演的是哪一出,不過聽她叫出那野人的名字,感覺她似乎和這個叫白獬的野人很熟,手裏還有讓野人畏懼的東西。
叫白獬的野人看到珥瑤,眼中現出一絲迷茫,低嗚着,很不情願的後退一步。
我不知所以然,詫異着向老牛道:“我們拿着槍都打不跑的野人,竟然被吓到了,這是爲什麽?”
旁邊洛雨一臉無奈,輕聲道:“她是神之女!”
神之女?我好像明白了一點:遠古時期,人們對天象、自然、生死都不能解釋,以爲冥冥中有人暗中cao縱着這一切,就把他們稱爲鬼神。鬼神是代表天對人類世界進行實際cao控者。部落首領與巫師絞盡腦汁對天、對鬼神孝敬,祭拜,這中間,有些是愚昧無知,有些則是爲了弄權。他們jing心挑選出自己認爲能代表人與天或鬼神交流的族人或是具有特殊能力的人,賦予他們神之女、神之子的稱号,讓他們與神、與鬼、與天溝通後,再傳達天的旨意給手下人。
現代社會的一些宗教和落後的地方還保留有這種形式,我曾經見過一次,整個過程隆重而詭異:在他們心中的聖地上,雕龍繡虎的彩旗飛揚,石爐銅鼎裏香火缭繞,五牲酒水、糕點瓜果,神位符箓按制式擺好。時辰一到,戴着兇神惡煞般面具的主祭者身着紅袍、手拿法器登場,跳唱一陣後,鞭炮齊鳴,鑼鼓喧天,身穿盛裝、表情麻木的神之女被戴着面具的幾個大漢擡上來。大漢們也都各戴面具,放好神之女後,并不下去,而是由主祭帶着,舉着各種法器,跳起更誇張的舞蹈,直到神之女沉沉睡去,才安靜下來,然後就是拼命的焚香,禱告,半天後,天空一個炸雷,地上冒起一股黑煙,一張畫着血se符号的青紙從天上飄落到神之女的懷裏,神之女猛然醒來。這時,主祭會帶着衆人對天再跪拜一番,恭恭敬敬的從神之女手裏接過青紙,當衆宣講上天的旨意。
權利與财富是人們所共愛,不分古人今人,沒有人願意把自己的權利與别人分享,更别說拱手讓給别人,傻子都不會。部落或宗教首領不會擡出來一個人,讓他們淩駕于自己之上,說白了神之女或神之子不過是他們爲了籠絡人心,或是爲了達到某種目的,自導自演的一出戲。他們說的話下面或許有人不認同,但天的旨意卻沒人敢反對。
如此一來,所謂的神之女、神之子就标标準準成了他們的玩物。事實的确是這樣,書上記載,神之女、或神之子的命運大多是悲慘的,他們要麽被種種規矩所限制,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要嚴格符合“神”的要求,不得有七情六yu,不得有喜怒哀樂,食物都是固定,跟個機器沒什麽兩樣;要麽成爲部落首領的玩物,任由他們欺淩發洩。
對敢不服從者,部落首領就說他們違背神的旨義,或是當衆以酷刑殺死,這叫懲罰;或是暗中殺死,這叫:被神召回去,服侍神了!
當然,如何處置神之女、神之子都是首領們說的算,下面的人隻能對神子們其恭恭敬敬,禮讓有嘉,不得有絲毫違背,否則就是亵渎神靈,被部落的其它人知道,同樣要被處以極刑。
從剛才白獬對珥瑤的态度來看,它顯然不敢觸怒珥瑤這個神之女,隻有服從的份!
不過,白獬似乎有目的而來,它不甘心的猛然低頭探身,把脖子伸到珥瑤面前,龇牙咧嘴,做出恐吓的樣子。
珥瑤雖然是名義上的神之女,卻不是野人的同類,我懷疑她是被野人擄來的,如果白獬真的發怒,想要殺死她,她不可能有任何活的機會。
珥瑤也明白這個道理,看着發瘋般的白獬,臉上現出一絲惶恐,不由後退一步。
白獬計謀得逞,淡紅se的眼中閃過一絲狡黠而jian詐的光芒,身子一轉繞過珥瑤,到爬在地上的黑毛野人身後,彎身低吼着,用力把一寸多長的指甲插到它的脖子裏,手臂一擡扔在肩膀,怪叫着頭也不回的快跑幾步,扒着崖壁爬上去,消失的無影無蹤。
就在白獬把指甲插進黑毛野人脖子的瞬間,我的心猛的揪了一下,那是靈魂深處的顫抖,内心深處的感應,我總覺得這個黑毛野人和我們應該有某種特殊的關系,可能還認識。它阻止我們戴上白虎面具,救了我們,自己卻遭到兇殘的報複。
它是誰?我們一起進山的是四個人,我和老牛沒事,李永生送天元下山,難道……
我苦笑着搖搖頭,自己可能真的被吓到了,李永生和天元應該早就在山外面了,即便沒有,也不會在這裏出現。
肩膀被猛的推了一把,老牛大聲道:“鐵炎,你小子又搖頭,又歎氣的幹嗎呢?人家都走遠了,咱們趕快跟上,這山裏黑咕隆咚,野獸兇猛,你不會是想留在這裏等着喂野人!”
我心情莫名煩躁起來,已經走出好遠,還回頭往崖壁上看,迷茫而期待,但期待的終沒出現。隻得安慰自己:海豚等動物都是親近人類的,野人裏肯定也有,救我們的那個沒準就是,他是野人裏的海豚,……
老牛快跑兩步,追上珥瑤:“珥瑤姑娘,問你一個問題,爲什麽有的野人戴面具,有的野人不戴?”
珥瑤呆了一下,一副yu言又止的樣子,猶豫半天,最終還是說了出來:“野人無論是死是活,都從來不戴白虎面具,被戴上白虎面具的都是闖入山裏的外來人!”
珥瑤的話如同炸雷一般,讓我幾乎癱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