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走過來的野人簡直就是我的死神,它們每向前走一步,我就感覺自己的生命流失一點,心中極度恐懼,焦急的口幹舌燥。
看着野人臉上的白虎面具,我想到過來之前洞口處巨大白虎浮雕獠牙上刻的字:“行天之罰,罔有攸赦!”猛然看到這句話,的确覺得它很威嚴,很富正義感,但仔細琢磨後,又會覺得它很恐怖,理解成順我者昌,逆我者亡,也不爲過。
《水浒傳》裏,水泊梁山打的是“替天行道!”的大旗。與“行天之罰,罔有攸赦!”頗有異曲同工之妙,可梁山那夥兒人做的事,還真沒多少件能撐起“替天行道!”四個字。晁蓋劫了生辰綱後,去投奔梁山王倫,王倫不同意,吳用就智激林沖,借林沖的刀,殺了王倫。這有點類似于搶了一個貪官的錢後,無路可走,就死皮賴臉去入股别人的公司想互相扶持,人家老闆不敢同意,就挑撥離間股東鬧内讧。其它的人也沒幾個好的,劫道、開黑店、吃喝piao賭無所不包,雖然聚在一起拉起了隊伍,殺了幾個貪官,卻并沒有給百姓帶來多大實惠,攻城拔寨後,錢糧都弄回梁山揮霍。
好人不長命,壞人活千年,從古至今,都沒有任何人有任何證據證明:天一定代表正義。所謂的行天之罰,替天行道,聽起來冠冕堂皇,細細思索後就會發現,它不過是某些别有用心的人,尋釁報複,清除異己,爲了更好的中飽私囊而已。
我邊想邊叫苦,爲自己的xing命深深擔憂,卻不經意間看到崖壁的白虎雕刻中搖晃着鑽了個戴着白虎面具的腦袋!與旁邊幾個野人相比,它身形瘦小的多,像是未成年。爬出來後,它突然伸手将自己臉上的白虎面具扯開一半,我頓時看清它的臉,慌叫道:“支吉梯瑪,你怎麽從石頭裏爬出來……你沒事?”
我無論如何都想不到出來的是支吉梯瑪,它竟然還戴着野人們的白虎面具。
支吉梯瑪滿臉緊張,迅速把扯起來的面具又蓋回臉上,快步走到我面前,從腰裏摸出一張同樣的白虎面具,壓低聲音向我道:“你戴上面具,野人就不會攻擊你了,等下再跟你慢慢說!”
面具不是很重,用木頭雕刻的,慘白而醜陋,透着邪氣,看一眼都覺得很不舒服,更不用說要把它戴在臉上,我十二分的不情願,猶豫着遲遲不動。
“野人都過來了,你還不快戴上,不想活了?”支吉梯瑪的聲音焦急而嚴厲。
我依然懷疑白虎面具是否真的能救我,白虎是神農架土家人的保護神,斯圖利發動白虎血咒保護聖火,滅了山鬼族人,同時也詛咒了巫甲和他的後人,并且派白虎守住洞口,任何人都不能進去。我一直想知道山鬼和野人是什麽關系,如果它們是同一物種,白虎就是它們的克星、宿敵;如果它們不是同一物種,我們過來路上,林子裏吊着的野人屍體爲什麽都戴着白虎面具?
想到這裏,我打了一個激靈,一路過來,我們見的野人不少,卻沒有一個活着的野人戴白虎面具,戴白虎面具的唯有林子裏那些死屍!如果我戴上面具,會不會像林子裏那些死屍一樣?支吉梯瑪讓我戴上死人才戴的面具,是什麽目的?他自己也戴着面具,難道他已經死了?想到這裏,我冷汗都滲了出來。
支吉梯瑪似乎沒有那麽好的耐心跟我耗,擡頭盯着我道:“小子,你是不是看出什麽來了?”
白虎面具蓋住了他的臉,卻掩飾不了他冰冷的聲音,讓我心寒。
他的話簡直就是不打自招,等同于承認自己出了問題,但看他嘴皮利索,腦子還相當好使,似乎還有救,便跟他扯道:“梯瑪,您替我們擋住狌旋,讓我們有機會逃出來見見太陽,我們對您是很感激的。我知道您老人家面冷心善,不會别跟後生晚輩們過不去,幹脆送佛送上天,好人做到底。反正您已經死了,就别再拉我們下水了,讓我們回家去,給您豎個牌位,晨昏三叩首,早晚一柱香的貢,讓您在九泉之下,吃喝不愁,香火不盡……”
“嗚…嗚…”支吉梯瑪yin笑着,左右輕輕搖晃着腦袋,嘴裏輕輕念道:“戴上……戴上……”
最不可思議的事在這時發生了:我一直盯着支吉梯瑪的臉,确切的說,是盯着他臉上的白虎面具,他搖晃腦袋時,我竟然感到一陣眩暈,眼前漸漸模糊,但意識還是清醒的,感覺自己捧着白虎面具的手機械的往上擡,要把面具戴到自己臉上。
林子裏那些戴着白虎面具的屍體在腦海浮現,有的缺胳膊少腿,有的渾身發脹流膿,有的渾身長毛……
戴上面具就意味着自己會有跟它們一樣的結局!我不想死,内心狂喊着,手卻不由自主的越擡越高,甚至感覺白虎面具已經貼在自己臉上。
就在這時,突然有雙毛茸茸的爪子死死抓住我的手,又似乎想把面具從我手裏奪走!
接着,一聲清脆的鑼聲響起,頭腦頓時清醒過來!
首先看到的是一個渾身灰黑se毛發的野人,它臉上也戴着一張白虎面具,離我的臉隻有一尺遠。我怪叫一聲,腳下條件反she式的後退,卻發現我的手還被它抓着,手裏還拿着一張白虎面具。它抓了兩個人,一個是我,一個是老牛,老牛的手裏也拿着一張白虎面具。
老牛和我反應差不多,也是想躲,野人發現後,先是有些驚愕,突然把手松開,轉身快跑幾步,扒着兩丈高的懸崖蹿了上去。
野人一松手,我立即後退一步,卻感覺自己的腿碰到了什麽東西,轉頭時又被吓個半死:地上爬着四隻毛發棕黃se的野人,它們蓬頭垢面,樣子十分邋遢,毛發也十分枯澀,像是大病未愈。每個野人手裏都抓着一隻茅草捆出來的筆,筆上粘滿鮮血,它們正用筆在地上畫我們的影子!
我倒抽一口冷氣:畫影!
人和鬼最大的區别是什麽?人是有影子的,鬼是沒有影子的。一旦沒有了影子,人就不再是人,也不是死人,而是鬼!鬼沒有影子,隻能借黑暗來掩飾,所以yin鬼傷人的事多發生在夜裏,越漆黑的夜,yin氣越重,就是這個原因。
人是有靈有知覺的,影子沒有,卻是人的一部分,與人永遠相随,正所謂形影不離,所以也有人說影子是人的魂魄。影子與人不可分離,一些心懷不詭的邪惡巫師便想出通過影子來控制人的辦法,它們在人沒有察覺的情況下,将人的影子畫下來,然後按個人意願随意處理,如果想殺死這人,就在影子的脖子或胸口插上一把刀,如果想折磨,就畫些蛇蟲毒獸,如果更兇殘,火烤、水澆、刀割、棍敲都行。
巫師們施法時,人會根據巫師所用手段的輕重,身體出現莫名其妙的症狀,或疼或癢,或是有刀痕,或是有紅腫。本來身體挺好的人,身體突然出現詭異的疼痛或是不該有的痕迹,那麽就要jing惕了,你可能被巫師畫影了。
總之,畫影是巫師們常用的yin險招術,讓人防不勝防,中了招的人隻能任其擺布,甚至生不如死。
我們有四個人,地上用血畫出來的影子也有四個,四個影子大同小異,唯一不同的是:我和老牛的影子還是人形,而洛雨和熙柔的影子卻是人身虎臉!看着手裏的白虎面具,我隐隐猜到了什麽。
戰戰兢兢的轉頭時,果然看到洛雨和熙柔臉上都戴着一張白虎面具,分别把臉對着我和老牛,依稀看到他們的眼中流露出來怨毒兇殘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