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多東西,隻得請人幫忙,去的人将近二十個,籃子、筐子、罐子、布匹,有雞有豬,大家又扛又擡,浩浩蕩蕩,大家又都認識,一路有說有笑,不知道的人還以爲這是支迎親的隊伍。
禮不可謂不厚,也足夠讓江帥的家人心疼一陣子,在那個年代,這些東西需要他們家人一年多的積攢。并且,這隻是給花婆婆一個人的,二仙兒要了多少,沒人提過,但我估計不會比給花婆婆的東西少,因爲二仙兒絕對是個不省油的燈。
早些年,我們那裏有個叫許羅的得了場怪病,整天胡言亂語,嘴裏時不時的叫着一個死了多年的人的名字,有時還在大廳廣衆之下,把自己的衣服脫了躺地上打滾,說自己在地獄裏受苦受罪,希望有人救他,甚至莫名其妙的對着樹啊、花啊的東西又跪又拜……總之是說不盡的詭異。
許羅的家人帶他去了幾家醫院,花了許多錢也沒治好,在别人的指點下,求到二仙兒那裏,二仙兒看都沒看,就說許羅被附了身,之後再不言語。
許羅的家人心急火燎,見二仙不說了,趕緊低聲下氣問這病能不能治。二仙兒yin陽怪氣的說:“治是能治,不過……!”又是半天後,在許羅家人渴求的眼光裏,二仙兒不急不慢道:“我要麒麟背上黃金毯!”當時,許羅的老父親在場,聽二仙兒這樣一說,立即怒道:“做夢!”然後帶着許羅頭也不回的走了。
很多人對此很不理解,一來不知道二仙兒說的什麽,二來不知道許羅的父親爲什麽發怒。事後,很多人來勸許羅的父親,訊問中才知道二仙兒要的“麒麟背上黃金毯”是一塊兒地,一塊兒打着燈籠都找不到的萬年吉地。
這塊兒地是許羅的父親開荒開出來的,在一座麒麟形的山崗上,是标準的黃土地,如一方金錦毯鋪在麒麟背上。後來有風水先生形容這一奇觀:狀如猛虎凜凜威風,形如麒麟躍躍yu試,背後雲峰高千丈,前方流水舞長蛟,俯覽千峰秀,仰觀河星稀,金光流淌,含瑞呈祥,靈氣湧動,神機暗藏。如果死後能葬在上面那塊黃土中,就如同騎在麒麟背上一般,縱不能馳騁萬裏,駕馭天下,也能保子孫後代富貴無限,“麒麟背上黃金毯”就是這麽來的。
許羅的父親送走那位風水先生後,一直對此事守口如瓶,從未對任何人提起,本來是想着自己百年以後葬在那裏,保佑子孫富貴綿延的,結果二仙兒不但知道了,而且還以許羅的病要挾他。許羅的父親即氣惱,又無可奈何,還很不甘心,始終猶豫不決,直到有一天,許羅再次病發,意外滾下懸崖,此事才算完結。
這件事當時在我們那裏廣爲流傳,有人說許羅的父親有問題,孩子都死了,守着那塊兒吉地還有什麽用?也有人說二仙兒混蛋,純粹趁火打劫。甚至有人說許羅的病就是二仙兒搞出來的,目的就是搶人家那塊兒吉地。捉賊捉髒,沒證據的東西隻能叫做猜測,但通過此事,也看出來二仙兒絕對是個敢獅子大開口的貪婪的人。
因爲山路險峻,路途較遠,江帥家爲了表示對二仙兒的尊敬,特意給他請了滑竿,大家晃晃悠悠、走走停停,到花婆婆那座院子的時候,已經深夜。
在火把照耀下,遠遠看到兩個人站在那院子門口像是在聊天,又像是在打逗,走近看清時,大家都倒抽一口冷氣,門口的确兩個人,卻隻有一個活人。花婆婆穿了一件紅se袍子,像是剛在血裏染過一樣鮮豔,紅的滴血,讓人看着就揪心。
這麽多人過來,花婆婆絲毫不在意,像是根本不知道,正在門口那個草人前面忙活,嘴裏還念叨着:“今天晚上我們家來客人,就讓你休息一晚上,明天給你做件新衣服穿!”yinyin笑着,手上也沒閑着,不時從草人身上拔下來一顆木釘。這時,草人就會哀嚎一聲,畫上去的那張臉頓時痛苦的擰起來,拔出釘子那個部位流出一股血。
花婆婆從草人的身上拔下來的釘子起碼有幾十顆,這期間,草人一直在不停的哀嚎,身上的白紙衣服早被鮮血染紅,花婆婆用手在上面輕輕劃過,野鬼啼哭般笑道:“還是紅se的好看,穿上紅se的衣服,就做新郎倌,娶新娘……”
我聽着感覺瘆的慌。花婆婆卻自言自語的着身上掏出一個青銅紡椎般的東西,把一頭打開,往草人的嘴邊一放,哄孩子一般:“進來,進來!”
片刻後,一個白se的小人從草人嘴裏爬出來,雖然小,卻人形俱全,似乎是個男人,隻是頭發蓬松,臉se蒼白,渾身流血,像剛受過大刑。爬的時候有氣無力,痛苦至極,爬到青銅紡椎口的時候,突然号啕大哭:“花婆婆,求你了,求你殺了我,你折磨我幾十年了……”
花婆婆沒有讓他再說下去,不耐煩的用手把他往青銅紡椎裏一推,再把那一頭擰上。
“這,這是魂不老!”二仙兒嗓門兒很大,雖然盡力壓低聲音,大家還是聽個清清楚楚。以前我一直不知道魂不老是個什麽概念,現在才明白,所謂魂不老,就是用那青銅紡椎把人的魂魄給收起來,哪天心情不好,就把那人弄出來折磨一番。正如剛才那小人,被做成草人樣,木釘釘住身體,受風吹ri曬雨淋之苦,一下就是幾十年。名字叫魂不老,倒不如說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這樣更爲貼切,想來花婆婆必跟此人定有血海深仇。
花婆婆慢悠悠的的把青銅紡椎裝到懷裏,轉過身來。
除了我和二仙兒,其它人都吓的後退了一步,臉上的充滿恐懼。二仙兒臉上沒有表情,因爲他們是同行,多多少少會有些交情,估計已經見怪不怪了,我沒動不是因爲我上次見過她,而是被吓的不敢動了。
這天晚上的花婆婆簡直是個怪物:身上的衣服紅豔的滴血,臉上塗了慘白se的粉,被刻意畫的高高撩起的眉毛,腥紅的嘴唇像是剛吃過死孩子的狗,花白的頭發盤在頭頂,前面還插了一朵紅se的花。
看大家都怕他,花婆婆笑了,笑的猶如僵屍般詭異,惡魔般恐怖!
我心裏暗暗恨道:這花婆婆也真是變态,一大把年紀了,還跟個小姑娘似的,整天喜歡化妝,化妝也就算了,還拼了命的往醜裏化。後來想想,她那張醜臉跟二仙兒倒挺般配的,倆人一個比一個醜,吓死鬼都不用償命的。
二仙兒前走幾步,身體半躬着,向花婆婆道:“花婆婆,我們來的目的,估計您老人家也清楚,不用晚輩多說了!孩子不懂事,也是無意的冒犯您的,我今天讓他的家人親自來給您道歉,也帶些東西給您,算是賠償,望您手下留情……”
“賠償?”花婆婆的眼睛裏閃過一絲怨毒,yin笑幾聲,歇斯底裏的喊道:“我不需要你們給我賠償,誰敢動我的東西,我會加倍的奪回來!”
花婆婆這樣一吼,所有人都大吃一驚,以爲此事已經無可挽回,江帥的母親更是跪在地上,失聲痛哭起來。
二仙兒畢竟跟花婆婆有交情,尴尬笑着,臉上一軟:“不,不,晚輩說錯了,我們怕您老人家在山裏住的寂寞了,特意來看看您,這些東西是晚輩們孝敬您老人家的!”
話不投機半句多!但是話說到人的心坎上,自然是另外一種情況,二仙兒把話一改,花婆婆表情平緩下來,雖然還是得理不饒人的樣子,語氣卻沒那麽激動了:“是嗎?你們是來看我這個老太婆死了沒有嗎?”
“晚輩怎麽敢,晚輩怎麽敢!”二仙兒打着哈哈,朝身後一招手,趕緊叫人把東西往花婆婆的院子裏擡。那些人可能被我和江帥的遭遇吓壞了,又看到鬼氣森森的花婆婆,每個人都不敢動。最後雖然是江帥的舅舅帶頭,但後面的人還是唯唯諾諾,步履維艱,跟上刑場一樣,把東西扔到院子就跑,生怕慢一步會沒命。
花婆婆看着他們狼狽的樣子,yinyin笑着走到那江帥他舅舅和跟他來的那群人面前,把那張被描繪的慘白詭異的臉往他們面前一探,嘴裏發出九層幽府裏野鬼尖叫銳的聲音:“你們怕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