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易天咽了咽唾沫,舔了舔嘴唇之後,這才有些七上八下地向着馬車那邊走了過去。他知道自己這下闖禍了,牟騰丹現在的情況一定很糟糕。不過,他沒有想到的是,牟騰丹并未如他心裏想象般的那樣狂暴和悲傷,相反,這個時候,她很安靜,安靜地可怕。
還沒有走到馬車邊上,易天遠遠就看到了馬車邊上正靜靜地站着一個身影。那個人兩手捏在一起,側身對着易天,一動不動地站着,如同雕像一般,連一絲聲息都沒有,正是牟騰丹,夜風吹散她的長發,拂動她的衣袂,使得她的身影顯得單薄而冷寂。
易天輕輕地走了過去,來到了牟騰丹的身邊,一言不發,張開雙臂就将她攏入了懷中。
“啪!”一聲脆響,牟騰丹生硬地掙脫了他的手臂,擡手一巴掌打到了他的臉上。
易天一怔,看着牟騰丹,發現她一直低着頭,連看都沒看自己,她的臉上也沒有任何表情。
“對不起,”易天滿心自責地說道。
牟騰丹對他的話沒有任何反應,轉身上了車子,躲到了車簾後面。
“娘親,怎麽樣了?”易天有些明知故問地走上前問道。但是,随即他眼角一晃,已經在馬車邊上看到了一個新落成的墳包了。那墳包很顯然是剛剛砌成的。上面的土質都還是新鮮的。而墳前的一塊簡陋的石碑上。卻是正寫着一行字:母親大人王諱霜娥之墓。
見到這些。易天這才确定王霜娥确實是已經死了,不覺是有些猶豫地在原地站了半天,一時間不知道如何辦才好。
……
這一夜,易天過得很忐忑和糾結。
一方面,他心裏尚自念着不知去向的易卿雲,另一方面,他又有些擔心牟騰丹的情況。
牟騰丹自從他回來之後,就沒再說過一句話。她抱着膝頭靜靜地坐在馬車裏。神情很黯然,讓易天看了既心疼又擔憂。
易天在馬車外面站了許久,旁邊就是王霜娥的墳頭。但是他卻絲毫都沒有去關心那墳堆,心裏也沒有多少悲傷,畢竟王霜娥不是他的娘親,他真正在意的人隻是牟騰丹而已。
繁星漫天,夜深了,山風料峭,易天躊躇了半晌之後,最後還是悄悄地爬上了馬車。來到了車廂裏。
車廂裏面一片幽暗,挂在側壁的青燈并沒有點燃。隻有窗簾縫隙裏面漏進來的一點光亮,使人勉強能夠看清一點東西。牟騰丹靜靜地坐在角落裏,面上沒有任何表情,兩眼怔怔地看着腳尖。
易天有些猶豫地走了過去,摸索着又将她的肩頭攏入了臂彎。
這一次,牟騰丹沒有再打他,也沒有再生氣,隻是突然一下子撲到了他的懷裏,緊緊地抓着他的衣衫,極度壓抑地哭了起來,淚水瞬間沾濕了易天胸口的衣服。
牟騰丹擔心被别人看笑話,硬是壓着自己的情緒沒有哭出聲來,隻是緊緊抓着易天的衣衫,将臉死死地埋在他的胸口,全身不停抽搐着流淚,眉頭緊緊地皺着,牙齒都咬了起來。見到這個狀況,心裏如同刀割一般,不覺是緊緊地将牟騰丹抱進了懷裏,幫她擦拭着淚水,同時不停地拍着她的脊背,幫她順氣。
“嗚嗚嗚——”良久,牟騰丹終于忍不住,啞着嗓子哭了起來,同時兩手拼命地打着易天的手臂,神情很是激憤。
見到牟騰丹的樣子,易天也是滿心的疼惜,隻能緊緊地抱着她,盡量平複她的心情。
不知道哭了多久,打了多久,直到累了,困了,牟騰丹方才停了下來,小手緊緊抓着易天的衣衫,縮身在他的懷中,睡着了。
見到這個狀況,易天這才松了一口氣,就那麽坐在了車子裏,抱着牟騰丹,讓她靠在自己的懷中,安慰地睡着。
天明,紅日東升,這一夜總算是平安渡過了,易天心裏禁不住幾多感慨。現在的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想要幹什麽了。他更加不知道自己心裏到底在愛着誰了。
原本,他以爲自己對易卿雲的感情早已因爲那些糾結的遭遇消失地無影無蹤了的,但是,昨天,當他再見到易卿雲,特别是看到她柔弱的一面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心裏其實一直都沒能把她放下。
說句直白的話,以前試翼大賽的時候,易天之所以要和易卿雲針鋒相對,其實也是一種想要自我表現,想要吸引她注意力的做法。
那個時候的易天是單純和天真的,他隻憑借自己心裏最本源的想法做事,除此之外,并沒有太多的顧慮。可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他這樣的做法,往往卻恰恰是适得其反的。
但是,到了今天,他已經是達到辟谷後期修爲的仙道高手,閱曆也遠比普通少年人要多,心機也曆練地深沉了,所以,當他再遇到易卿雲的時候,他反而能夠窺探自己内心本源的想法,可以真正按照自己的意願去做事情了。
與易卿雲的那種悲情又糾結的遭遇和糾葛,到現在還曆曆在目,讓易天無法釋解,也無法忘懷。猛然間,他低頭看着懷中安然沉睡,睫毛之上還帶着淚痕,夢裏還有些委屈的呓語的牟騰丹,眉頭不自覺緊緊地皺了起來。說起來,他和牟騰丹的關系,以後說不定會比易卿雲更加糾結。
畢竟,牟仲彥是自己親手殺死的,牟星寒也算是被自己設計陷害的,而最重要的是,牟騰丹的母親王霜娥,似乎也是因爲自己而死的。從這方面來講,牟騰丹和他之間,幾乎是一種永世都無法釋解的血海深仇!
易天無法想象,如果有一天自己的這張假面具被戳破了,牟騰丹将會對他陷入一種怎樣的痛恨的狀态,想來,那必然是一種讓人根本就無法去想,無法去面對的痛苦。
“哎——”易天不自覺深吸了一口氣,長歎了一聲,胸中郁結的愁悶,無從釋解。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