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人變得愉快而舒服的時候,說話做事往往也會變得随意一些,所以怪婆婆開口問道:“丫頭,爲什麽這次這麽老實?”
老人家當然不會認爲這是一年共同生活積累出的情分使然,感情這種東西,在很多時候是比較雞肋的。
向雪眨了眨眼,把身體往前探了少許,微褐的瞳孔在燭火的映襯下顯得更加淺薄,透透地,很真誠地答道:“婆婆,對着您,我似乎看到了以後的自己。”
雖然,她不太可能活到那個歲數。[
“嘿嘿。”老怪物一邊笑着,一邊輕輕地拍打椅背。笑聲驟然停止,盯着那張美的面容,下颚,挺鼻,還有那雙淡雅的長眉……或多或少,總能找到形似某人的部分,而這些部分,時常讓她相當的不痛快。
然而今天,在突然變得銳利通透的眼眸映襯下,那些礙眼的痕迹竟慢慢淡去。她挺滿意,這個小丫頭,原來不是南地的狡狐,而是北山的蒼鷹。
“丫頭,婆婆累了。”
怪婆婆似乎沒有對向雪伸出的友誼之手做任何回應,反而不着邊際地冒出一句無謂的話。
向雪不急不惱,起身走到輪椅背後,将怪婆婆推進房裏,服侍着就寝。
不是所有的東西都得通過嘴巴說出來。像怪婆婆這種身有殘缺的人,内心又十分孤僻,往往最忌諱别人接觸到自己的身體,就算是言語上絲毫不恭敬,都可能讓她突然暴走。山腳下那幾個可憐小門徒,便是很好的例子。
而今,她既容許向雪靠近,甚至接觸到自己孱弱而畸形的,冒着一定程度上的危險,來釋放誠意,對等地伸出另一隻善意的手。
向雪能夠理解,動作極輕柔,哪怕再敏感的人也不會覺得難過。更重要的是,那眼神一如既往的清淡,既沒有故作的讨喜谄媚,亦不曾流露半分惡心。
怪婆婆感到很舒服,對這個自己親自挑出來的丫頭感到很滿意。
雖然在萬丈
下呆了十幾年,但當初那些可怕的力量,仍然有少許握在手裏的……
她,并不是沒有選擇的餘地。
清晨,天微亮,夏花初香,卷漱小院裏安安靜靜的,時辰尚早,臨時分配來的奴仆們全縮在偏房中,打算能拖一時是一時。
向雪初進商家堡時,因那條長疤不曉得被這些碎嘴奴仆在背後說成什麽樣。而今卻來了個老怪物,那條疤在比較過後,已經變得美好起來。
怪婆婆在旁人面前總會戴着厚重的黑幕笠,可那佝偻怪異的身軀,天底下能和向雪一樣平常視之的人隻怕不多。
不等用過早飯,怪婆婆示意向雪推動輪椅,粗嘎的聲音邊指揮着方向。
按理說,向雪是早到商家堡的那個。雖然因爲商青絡的關系,明面上不好到處走動,但暗地裏該探查的,能走到的地方,心中大體都了然于胸。
怪婆婆指點的這個方向,她試圖接近,但還是因爲外圍的幾層防護力量而罷手。以她的本事,可以硬闖,但要做到不驚動隐藏在黑暗中的那幾波守衛,确實有些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