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那如炒黃豆般的铳聲一陣接一陣響起的時候,康熙就知道不妙,雖然他不清黑煙後的賊兵,但他卻能到自己的騎兵如割麥般一片片的倒下,毫還手之力。
火器,康熙是重的,也深知其厲害,否則也不會組建漢軍旗火器營,更不會全權委任南懷仁爲大清朝的築炮總監,短短十幾年功夫,就先後造了各式大将軍四百多門。但康熙不明白的是,爲什麽賊兵的火器不僅威力巨大,而且還能持續不間斷的發射,這和前明的軍隊、三藩之亂的吳三桂軍,乃至自己的火器兵完全不同。那種密集的火器連射不但威力驚人,殺傷力巨大,還讓人的心裏發慌、發麻、發急,卻可奈何,隻能眼睜睜的着八旗将士一個接一個的倒下,那短暫的數十步距離好像就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一般,讓人望而生畏。
爲什麽?爲什麽呢?
一連兩個爲什麽,卻是沒有人能給康熙解答,他自己不知道,王爺們也不知道,臣工們更不知道,那些宗室子孫和八旗将校們也是茫然一片,他們也是頭一次到一支軍隊可以将火器利用得如此全面快速。有經驗的将領從賊軍的陣勢和戰鬥的經過一眼就可以出,對面的吳逆這是将火器當做主要兵器,而置長矛和大刀與次要的武器了,甚至對方的手連弓箭都稀少得很。
這到底是怎樣的一支軍隊呢?他們究竟是不是當年的吳軍呢?如果是,爲什麽好像脫胎換骨一樣,完全變了模樣呢?他們所用的火铳又與自家軍的火铳有何不同呢?
疑問在每一個人的腦海盤旋,所有人都沉默了,他們都在沉思對面的軍隊到底是怎樣的一支軍隊,以至于當賴塔和安珠瑚發回戰敗的奏報時,人群都沒有起一絲波瀾。
最能打最精銳的兵馬已經折損了一半,這仗還能不能打了,這架勢,接下來又要怎麽打,難道當真要拿八旗将士的性命去填這個底洞嗎?如果不打,任由這支讓人摸不透且十分強大的叛軍崛起,對大清而言又是何等的禍事呢?若不趁賊軍弱小之時一舉蕩平之,等他們坐大了再來收拾,豈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腳嘛,到頭來害得還不是大清嘛!
康熙也是躊躇不已,拿不定主意這仗是打還是不打了,他吃不準,三千多騎兵的傷亡讓他也有些心虛了。直覺告訴他,先前自己真的低估了這支吳三桂留下的殘軍,自己輕敵了。
“皇,今日已不能戰,奴才請皇下令收兵,待整兵後再與賊兵一較高低!”
明珠的額頭明顯有汗水滲出,因爲他有種十分不安的感覺,卻又法說出這種感覺是什麽,又爲什麽會有。本能告訴他,這仗不能再這樣打下去了,此趟帶往關外的大軍,除了京營的幾個營頭、直隸和山東的八旗兵以及盛京的人馬,其他都是由京豪奴組成的,現在戰事不順,安珠瑚和賴塔手下的折損暫且不算,光是京營騎兵就沒了一半,餘下能打得了硬仗,啃掉了骨頭,稱得精兵的不足萬人。如果再按這般拿人命去填的打法,這一萬人樣子也塞不滿賊兵的嘴巴,等這一萬精兵死光後,靠着這些奴才難不成還能打赢嗎?就算打赢,又拿什麽再回師入關去對付那支正窺視京師的賊軍偏師,又拿什麽去抗擊正星夜南下的葛爾丹呢!
家底就這麽多,不能都丢在這,這仗不能打了,得趕緊勸皇收兵,趁對面賊軍沒有回過神來前,立即揮師入關,先把家裏的賊兵繳了再說,到時再征調各省八旗并集全國綠營之力出關,那時以舉國之力,以衆擊寡,以強對弱,任賊軍有三頭六臂,這仗總是能赢的,這天下還是愛新覺羅的,翻不了天!但償若再在這謂的拿僅有的家底去填,不論輸赢,這後果總是難料的。爲安全起見,當務之急還是撤兵的好,留點人馬守住盛京,憑着盛京的高牆,賊軍們一時半會也是休想攻下盛京的。隻要有了喘息之氣,隻要能将入關的那支賊軍滅了,朝廷占着那麽大的地盤,有着那麽多的百姓兵丁,揮手之間要滅掉這幾萬賊兵還不是小事一樁。
但先前說能勝的是自己,說道咱八旗将士有勇,賊兵勇,以有勇對勇定能勝之也是自己,這會敗了,卻要改口讓皇趕緊撤,明珠臉皮再厚,也開不了這口,隻能走一步是一步,先勸着皇不要意氣用事,收兵再說。其他的等和幾位王爺商量一下再做定奪,皇再不聽自己的,總要聽聽幾位王爺的。
打着這心思,明珠便奏請康熙收兵,語氣沒有猶豫,隻說整兵再戰,隻字不提這一收兵就不能再戰的話。
康熙也有些意動,他和明珠君臣相處十多年,如何不知道明珠的話外之意,但心就是按不下這口氣,堂堂大清天子禦駕親征一幫被自己發配在關外的吳三桂殘兵,卻奈何不了,還得灰溜溜的回去,這叫他面子往哪擺,又如何面對天下百姓,面對一幫武。
“幾位王爺,你們的意思呢?”康熙将皮球踢給了肅親王富绶、簡親王雅布、信郡王鄂紮他們,希望他們能夠說出自己猶豫不決的答案。
“臣以爲應避敵鋒茫,賊軍火器厲害,我軍全力進攻卻功而返,憑白損失數千人馬,實得不償失,依臣來,賊軍多爲步兵,并騎軍,困守在清原疑如籠之兔,皇隻消使一軍留于此地,這賊兵就不能動,圍一段日子,賊軍缺糧,軍心便去,屆時再調大軍合攻之,則必能赢。”
雅布的分析還是十分有理的,而且聽起來也是現今最合理的辦法,但雅布也并未明提班師入關,所以康熙還得等富绶和鄂紮的意見,隻消這二人附議雅布的話,并提出回師入關,自己也就就着這個台階下,先領兵馬回師入關再說。
富绶察顔觀色,知道皇意動,心也是想回師的,正準備開口成全皇,卻見國舅佟國綱撥開人群,近到跟前對着皇一拜,爾後大聲道:“皇,臣以爲不必懼敵,隻消有一件利器在手,這賊軍必破”
“噢?”
一聽舅舅這麽說,康熙不由眼睛一亮,脫口便問道:“舅舅所說利器是指?”
佟國綱擡頭大聲道:“臣說得便是盛京城内那四十門紅夷大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