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這“木蘭秋”通常都是秋天進行,但不知爲何康熙卻心血來潮,要趕在這初夏去打獵,不說這夏季天氣多變,就說那野獸們也是不多見,如此大張旗鼓的去圍獵,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一班朝臣們猜測皇此舉用意可能是向準葛爾人示警,告誡他們不要太過猖狂,畢竟從五月起,漠北各部就不斷向朝廷告急,言道葛爾丹咄咄逼人,不斷侵占他們的草場土地,大有一舉吞并漠北諸部的迹象。
雖說皇早已定下“先驅羅刹,再定西北”的八字國策,現北征大軍尚未有音信傳來,是勝是敗還不知曉,但眼着葛爾丹如此嚣張,若不敲打一下未免讓漠北各部寒心,以爲朝廷就真怕了葛爾丹,所以明珠和高士奇他們在得知皇要前往木蘭圍獵,腦子一轉就知道聖心的真正用意,自然不會傻得去勸谏什麽。
明珠現在也苦着呢,兵部派到關外的人已經去了幾天,現在還沒有準信過來,也不知道彭春那到底什麽情形,每天一朝,這心裏就七八下的,就擔心皇查問。現在皇既然想到木蘭去散散心,不管此舉是否是在向準葛爾示警,明珠也樂見其成,因爲至少不用在每日裏提心吊膽了,因爲宮裏有旨意下來了,讓他和索額圖留在京護侍太子。
木蘭圍場位于直隸省東北部,與科爾沁蒙古草原接壤,自古以來就是一處水草豐美、禽獸繁衍的草原,在本朝前就曾有遼帝在此建有皇家獵場。康熙十七年始,皇帝每年都要率王公大臣、八旗精兵來這裏舉行大規模射獵,以鍛煉八旗将士操習祖宗騎射。因今年皇帝突然提前,改在這初夏時分前往木蘭圍獵,而且事先一點口風都沒有露,所以聖旨一下時,着實把各旗和八旗衙門累個不輕,緊趕慢趕才算在皇出發那日把随行人員和器物給準備好。
禦駕是由東直門出的京,出京之後便一路向北進發。因爲事先有旨意,不許禮部興師動衆大肆鋪排,所以康熙隻坐了一輛曲柄黃蓋的馬車。重臣之除索額圖和明珠要留在京師護侍太子外,餘人如南房行走的大學士高士奇、阿蘭泰、張英、張玉、新晉學士湯斌等人皆随駕左右,朝臣們有戶部滿尚佛倫、刑部滿尚葛思泰、吏部滿尚科爾坤、侍郎傅臘塔、步軍統領席珠、大學士勒德洪、李之芳、刑部侍郎都克簡,吏部侍郎候道等大小臣工六十餘人。除此之外,裕親王福全、恭親王常甯、安親王嶽樂、康親王傑四個王爺連同十六個貝勒、九個入八分宗室國公們也一同随駕前往,餘者那些鎮國将軍、輔國将軍的有近百人。
護駕出行的有前鋒營兵兩千人,護軍營兵一千四百人、骁騎營兵一千八百人、連同侍衛、王公大臣随從,太監宮女和各部聽命的人員,整個圍獵隊伍有萬餘人之多,浩浩蕩蕩的連綿了十幾裏。從東直門出發時,京裏的百姓們就圍觀了一路,禦駕出來時,康熙還特間從車裏露面向着兩邊的百姓們揮手示意,惹得這些百姓們一個個惶恐不安的跪下直呼萬歲。
聽着百姓們發自肺腑的“萬歲”聲,康熙的心情頓時大好,他這心情一好,兩邊随侍的嫔妃、太監宮女們也都有說有笑起來,如此一來,更爲此行出獵增添許多暖意。
臨出宮前,康熙和往常一樣先去慈甯宮向太皇太後請安問好,其後又到皇太後那裏請安告别,此後才領着随駕嫔妃在太監宮女侍衛們的簇擁下出宮了禦車。新任乾清宮首領太監陳雙喜領着一幫内監騎馬跟着,跟在轎車後聽招呼。張英和高士奇二人尾随斷後,這兩個人都是康熙的心腹,一個好學謙遜、和藹沉穩,一個滑稽多智、博學廣才。他們倆一邊揚鞭行路,一邊相互交談,倒也相談甚歡。
兩天之後,車駕出了古北口,來到了木蘭圍場。康熙是在宮裏出生,在紫禁城裏長大的,平日慣了栉比鱗次的房舍,曲徑幽深的巷道,雖然也曾在京畿、關外、山東一帶巡視過,但那關内山河,總不免給人一種狹窄、閉塞的感覺。等出了長城,放眼一望,草樹連綿、狐兔競奔,隻見茫茫草原,天高地廣。一陣清風吹過,雲動樹搖,百草伏波,真讓人耳目一新!康熙在車裏坐不住了,興緻勃勃地跳出來,在草地蹦跳了幾下,哈哈笑道:“好!真是一派好景象!”
阿蘭泰見皇這麽高興,跟個大小孩似的,不由笑呵呵地說道:“主子,奴才說起來也有十多年沒到這草原來了,瞧着也真是身心舒坦。”
康熙接過一個侍衛手弓箭,一躍跳了專爲他預備的白馬,牽緩繩一抖,輕加一鞭。那馬本來出自蒙古,此時見了草原,真是如魚得水,就地撒歡兒兜了個圈子,長嘶一聲狂奔而去。領侍衛内大臣,将軍費揚古見狀,忙雙腿一夾馬肚,風馳電掣般趕過去護駕。駿馬飛奔之處,幾隻黃羊,兩隻狍子被驚得“唿”的一下從草叢竄了出來。康熙一見,忙從箭囊抽出一支雕花狼牙箭搭在弓,扯得滿月一般,“嗖”的一聲射出去了,一隻黃羊應聲翻倒在草窩裏,打個滾兒不動了。
見一箭就射,康熙在馬揚弓大笑,喝令後面的陳雙喜:“快放出朕的海東青!費揚古,你和侍衛們從北邊繞過去。前鋒營到西邊堵住,護軍營往南邊去,骁騎營從正面趕過去,不可叫獵物跑了!”言畢又朝後面縱馬奔來的裕親王福全、恭親王常甯、安親王嶽樂等人叫道:“你們都跟着朕來撿獵物,咱們今日把祖宗的騎射好好演練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