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林也用伍楓秋給他的佩刀殺了兩名旗人老婦,等到殺第三個時,卻是已經不用伍楓秋的強迫,而是自己大吼一聲便砍了下去,之後更是主動去人群拉人。見他這樣,伍楓秋的臉露出慈愛之色,因爲他從郝林身到了以前的自己,當年那個與母親離别哭得死去活來的少年,現在已然成了一個爲了活下去雙手沾滿鮮血的年人……
變成這樣,伍楓秋也不想,但也不後悔,更不難過,因爲每當想起那些死在鞑子刀下的吳軍同袍,他的心裏總是如刀絞般痛。當年被俘的時候,他親眼到八旗兵把一千多吳軍家屬趕到了一個山凹裏,然後縱馬踐踏人群,那些婦女和嬰兒的哭叫聲比現在所聽到的更讓人心碎,更讓人瘋狂,更讓人絕望。
對鞑子們就得足夠心狠,足夠殘忍,仁義對于造反者而言,隻有自身足夠強大時才能偶爾施舍出來,否則别人不會說他仁義,而會說他傻,不識時務!
伍楓秋想不通爲什麽大帥要收降那些清軍組建什麽滿洲聯隊,在他來,就不應該留着那些吃過人肉的鞑子,應該把他們統統殺了,一了百了!可是大帥既然決定了,說什麽要以滿制滿,他身爲屬下隻能服從,沒有辦法去改變大帥的決定。但改變不了大帥的決定,他卻可以改變自己,他可以要求自己做一件事,那就是将所俘虜的鞑子不論男女老少全部斬殺!
如果大帥要治我的罪,就治好了。在沒有解除我的聯隊千戶之職前,我要讓關外的鞑子對我伍楓秋的大名刻骨銘心!我要讓我的騎兵第一聯隊成爲鞑子做夢都害怕的惡魔!
望着那些苦苦求饒和凄慘哀叫的老弱婦孺們,伍楓秋的心滿是報複的快感與滿足。他歇斯底裏的咆哮着“殺!殺!殺!把他們統統殺了!一個都不要留!”
…………
“千戶,城西的漢民當有幾個老頭請求見你一面。”
伍楓秋和萬松、麻勒吉他們正望着士兵們将那些屍體往城外擡時,畢拉爾從城西跑了過來,告訴伍楓秋有人想見他。
“他們不來找我,我也要找他們。走,咱們去會會這幫漢民,他們都是何方廟裏的土地公。”
伍楓秋笑着朝萬松吩咐了幾句後,便和麻勒吉帶着黃四海等親衛往堡西走去。到了之後,就見有四個老者站在那裏緊張的朝自己這邊着,在他們身後幾十米的距離處則是那幾百個發配過來的犯官罪民。有幾十個人手裏還握着木棒、菜刀等物,警惕的着面前的關甯兵。不時還低頭竊竊私語,臉滿是疑慮和不安。
“哼。”
伍楓秋掃了一眼那些拿着棍棒菜刀的漢子,心冷笑一聲,視線從那些人身移開,徑直走到那四個老者面前揚聲問道:“你們找本官有什麽事?”
“原來閣下就是伍義士,果然一表人材,英雄了得!”
一個辮子油亮的老者往前走了一步,朝伍楓秋作了一輯,先是不着調的拍了個馬屁,然後才小心的說道:“伍義士領衆位英雄殺官造反,真是大快人心,我等由衷敬佩!”
他嘴隻叫伍楓秋爲“義士”,卻不是遵照畢拉爾的交待稱呼伍楓秋爲“伍千戶”或者“伍大人”,顯然他們已經商量好該以何種态度對待這些一定程度算是“解救者”的關甯軍。
見這老者保養極好,快六十歲的人了,皮膚還白嫩如孩童,再見他那辮尾還用布包着,伍楓秋沒來由的一陣惡心,有些厭惡的瞅了他一眼:“你是何人?怎麽來到這裏的?”
老者見伍楓秋問自己是什麽人,忙有些自豪道:“老朽李濟白,順治十一年殿試忝居二榜十三名,曾任濟南知府!爲官數載,造福百姓甚多!”
“你們幾個呢?”
伍楓秋待他說完,連聲幸會也不道一聲,便側臉問另外三個老者,李濟白左側的一人忙恭敬的回道:“老朽原禮部主事曹,康熙元年同進士出身。”他身邊一個較之要年輕幾歲的也跟着回道:“我是原蘇州府吳江縣知府張少德,與李大人一樣,也是順治十一年二榜進士!”
“你呢?也是進士老爺出身嗎?”
伍楓秋的視線轉到最後一人身,那人倒沒有前面三人臉的自豪,臉紅道:“老朽原通州府同知王運豐,慚愧得很,我不敢與李曹張三位進士大人相比,隻是個舉人出身而已。”
“噢,原來四位都是清廷的官老爺。”伍楓秋略帶譏笑問道:“可不知爲何四位放着好好的官老爺不做,卻淪落到這關外苦寒之地與罪犯呆在一起被鞑子奴役呢?”
“這個…”
四人好像被噎着一樣,你我,我你,卻說不出話來,腦袋也不由自主的往下低了低。
見狀,伍楓秋大手一揮:“你們不說我也知道,除了循髒枉法、收受賄銀、欺男霸女這類事情,我還真不知道你們四位能犯什麽事被清廷給發配到這裏來。”
見四人臉色尴尬,伍楓秋話鋒一轉:“說,你們找本千戶有什麽事?”
“呃…是這樣的。”
見伍楓秋問這個,李濟白忙擡頭道:“我等見衆位好漢把旗人都殺了,拍手叫好之餘卻想問問伍義士,你們何時離開這裏,我等也好在你們走後收拾殘局,好在官府派人來時能據實回奏,以免被誤會我等也…”說到這裏,李濟白卻住口不語,有些害怕的望着伍楓秋。
“你等也什麽?”
伍楓秋實在是厭惡這人,見他說話還留個尾巴,不由怒道:“你們是怕被官府誤會跟我們一起造反是?!”
“是,是…噢…不是,不是…”
李濟白見伍楓秋動怒,吓得在那不停的用袖子擦拭額頭,話也說不全了,唯唯喏喏道:“老朽是想說…不是,老朽不是想說…唉,老朽的意思是…”
伍楓秋被他這樣搞得有些不耐煩了,喝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羅裏羅嗦什麽!”側過臉去不再問他,朝張少德、王運豐三人去:“我知道你們找我是爲何而來,除了想讓我趕緊帶人走之外,也是怕我像對待那些靼子一樣把你們也殺光是?”
“……”
伍楓秋說得太過直白,張少德三人不知說什麽好,怔怔的望着他不說話。
伍楓秋不去理會他們的表情,繼續說道:“不過你們放心好了,我們造反殺官是爲求活路,斷不會連你們這些同胞也殺的。隻不過幾位也到了,我部下人馬不多,馬又要去再攻靼子其他的堡壘,所以你們當若是有人願意與我們一起幹的,還請幾位回去跟他們說一聲,讓他們現在就出來随我們一起走。至于其餘的人嘛,是繼續留在這裏等靼子派人來還是自尋出路,本官可管不着。”
“啊?好、好,我等這就去将伍義士的話對他們說,伍義士放心好了,若是他們有人願意追随義士,我等絕不阻撓!”
見伍楓秋不與他們爲難,李濟白和張少德四人高興的了一眼,便要回去将伍楓秋的話告訴那些正在等候的人,卻是不敢立即就走,在那一齊着伍楓秋,等着他發話。
“嗯,去。”
伍楓秋大方的沖他們一點頭:“請幾位動作快些,我們還要趕着出發呢。”四人剛要轉身時,耳邊又傳來伍楓秋的聲音:“四位不是進士出身,就是舉人出身,這胸的學問肯定是大得很,我這正缺幾名師爺,不知幾位可有…”
話還沒說完,就見李濟白像是聽到什麽可怕之事一樣,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張嘴就道:“我等大清子民,熟讀聖賢之,縱使不能再食皇俸,也不能與爾等這些反賊…”說到這裏,李濟白臉一下白了,意識到自己失言,忙惶恐不安道:“老朽失言,老朽失言,伍義士千萬不要往心裏去”
“李大人不用如此害怕,你說得又沒錯,我怎會往心裏去。”
伍楓秋緩緩的掃了張少德三人一眼:“想必幾位也是要當大清子民,而不願與我們這些反賊同流合污的喽?”
“這個…”
三人沒有說話,但臉的神情卻明确的告訴伍楓秋,他們這大清順民是要子子孫孫當下去的了,哪怕現在是被革了職,罷了官,發配到關外來給旗人當奴才,這順民還是要當下去的。
伍楓秋也不動怒,似笑非笑道:“幾位既然不願,本千戶也不會強求,你們回去。”
四人一聽,如蒙大赫,忙跟伍楓秋告個辭,轉身便回到人群。
“千戶大人,真的要放過他們?”
待四人走後,麻勒吉走近伍楓秋身邊,指着那些人說道:“留着這些人對我們可是個大患。”
伍楓秋吸了口氣,緩緩道:“你也到這四個老頭對清廷的死忠了,若是放了他們,我們前腳走,他們後腳肯定就要派人去通風報信,所以這些人是斷然留不得的!”
見伍楓秋沒有放過那些人的意思,麻勒吉有些不解了:“那爲何千戶大人要對他們說這些話呢?”
伍楓秋微微一笑,道:“對方雖然有幾百人,但人心各異,我想總會有一部分人不甘心在這關外再受苦的,眼下我們正缺人手,多一些力量總歸是好的,所以我讓這四個老頭去傳話。”
“原來如此!”
麻勒吉恍然大悟,點頭道:“一旦那些願意跟我們幹的人出來後,就是我們動手的時候了,嗯,屬下這就下去準備。”
“不用了。”
伍楓秋扭頭指了指正領着人過來的萬松:“我已讓萬百戶準備了,等會你讓人給過來的漢民們造個冊,暫且編入你的麾下,記住,可得把他們控制好,絕不能讓他們溜了。”
麻勒吉聞言一拍胸脯:“千戶大人放心,屬下知道怎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