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認識?”周培公眼精光一射,并不相信趙強的說辭。
“真不認識。”趙強臉不紅心不跳的繼續抵賴,他知道張大海的那聲叫喊肯定被周培公聽到了,不然他不會有此疑心的。但現在還在甯古塔境内,并不是自己的地盤,如何能将真相說與周培公聽。
趙強可不認爲周培公能被自己的言語蠱惑參與反清大計,他從一開始就沒想過周培公能深明大義毅然投效自己,參與漢人光複大業,因爲這個實在不是他的爲人。要知道周培公骨子裏透着一種對清王朝的服從與對康熙的忠誠,這從他終一生起起伏伏,不被重用卻又對康熙死心塌地便可出。因此要讓周培公死心踏地爲己用,最現實的辦法便是“逼”:逼周培公爲自己練兵,逼周培公爲自己帶兵,逼周培公爲自己出謀劃策,一步步的将他逼到關甯軍陣營裏。而實現“逼”的最好辦法就是威脅恐吓,就是不擇手段,套用梁山吳用的話說便是“任他什麽心思,都要讓他脫生不得,或奈、或自願,總要讓他留下與衆兄弟痛快吃酒!”
而要想“逼”出效果來,最好的手段莫過于讓康熙知道周培公已經投入關甯軍的陣營,已經開始在關外反抗他的統治了。唯有如此,周培公才能沒有退路,才能與關甯軍綁在一起。而在他到反清大有希望之時,恐怕也舍不得一身才學用武之地,趙強如此想道。
“既然大人不認識此人,那恕在下冒昧了。”周培公緩緩低下頭,拿起方才那牛腿骨繼續咬了起來,真的再也不說這事。待吃完那根牛腿骨後,他便起身告辭了,出門之時,似想停下說什麽,但終是沒有開口,消失在夜色之。
來周培公已經懷疑我了,此地不能再留了,我得盡快把他帶回去。趙強也沒心思再吃下去,草草啃了兩口便和衣睡了,夢裏甚至都夢見自己已經回到雅克薩,已經揮師雅克薩,已經将反清大旗插遍關外,已經兵進山海關
次日,甯古塔城内沒有一個官員到營與伏爾哈會面,隻有一個小吏送來了一封關防印信,方便伏爾哈進至羅刹後方後與各地八旗聯絡之用。
伏爾哈好像一點也沒有受到甯古塔方面冷遇的影響,臉已經不見昨日陰沉,一早見到趙強就笑呵呵的打起招呼,然後便讓趙強吩咐車隊出發,争取早點趕到丘禾部所在,好盡早部署相關作戰行動。
伏爾哈這麽急迫想去送死,趙強自然樂得高興,很快便催促車隊出發了。在鑲黃旗五百清軍的保護下,車隊繼續往北,用了三天時間趕到三姓,補充了一些物資後,便往墨爾根方向駛去。伏爾哈在每經一地驿站時,都要詳細詢問當地情況,諸如地形、駐兵、各族聚居情況,并且都做了記錄。每日安營休息之時,都在帳對着地圖研究,不時劃來劃去,還召來手下軍官商量戰術。得出,他對此次出戰羅刹後方的行動十分重視與小心。從他的言語當,趙強做了這樣一個總結:此人能被康熙賜号“巴圖魯”,倒也是名符其實,而伏爾哈的思想便是後世有名的那句“戰略藐視對方,戰術卻重視對方”。
戴梓一家三口被藏在馬車當,吃喝拉撒都在裏面,他們隻知道已經出了關,卻不知道被帶到了哪裏。周培公依然一聲不吭,默默的跟在隊伍當,那些買來的讀人也都老老實實的,不敢多說話,隊伍停下之後到有什麽活計的也搶着去做,一點也沒有讀人的清高。兩個老工匠這會卻是累得不行,一路被颠得老骨頭都快散了架,不過二人卻也不叫苦。趙強曾勸勉了他們幾句,告訴他們再忍幾天便到了。二老倒也不埋怨趙強,隻說恐自己年紀太大,幫不了大人什麽,對此趙強隻是一笑了之,不與他們多說什麽。
離開三姓後,已是三月天了,農曆三月,關内此時已是油菜花開,蜂蝶飛舞之時,關外雖然比不得關内,但也是大地一片青色,含花待放之時。溫度也暖和不少,除了縱馬急行,尋常之時棉襖已是不需穿了。
從三姓到墨爾根有幾天時間,而且官道也破落不堪,越往北走,就越是見不到官道影子,隻有各族百姓和商旅們常年行走踏出的小路,勉強可供馬車過去。道路不便,速度自然快不了。鑲黃旗的清軍是可以快速前行,但趙強的車隊卻是沒這個本事,而且沒有他在,清軍們也不知道該往哪去,因此隻能緩速保持與車隊不要拉開太大距離。
“關外地廣人稀,朝廷兵力有限,不能在各地設卡駐防,以緻羅刹人如入人之境,不斷侵吞我大清土地,現朝廷大舉用兵羅刹,仗肯定是能打赢的,卻不知這戰後朝廷又要如何在北地布防?”
一路都沒什麽事,衆人都忙着趕路,倒是有些聊。見伏爾哈不時的觀察兩邊地形,趙強便打馬去拉他閑聊起來,說是閑聊,但總要說些讓伏爾哈感興趣的事情才是。
“若是還如從前一般,隻怕大軍一撤,不出數年,羅刹人又要卷土重來,屆時朝廷還得再派大軍征讨,如此下去,不是空浪費人力物力,耗費國庫嗎?”趙強提出了最現實的一個問題,那就是清軍一旦南撤,羅刹人便會再過來,到時康熙難道還要再次北征不成?
“朝廷自有主張,我想皇和明相對此應有對策。”朝廷如何安排,伏爾哈可不知道,他隻知道隻要将自己的差事辦好就行。“我等隻要做好自己份内之事便可。對了,聽聞聽那墨爾根曾被羅刹人洗劫過,卻不知現在情況如何?”
墨爾根就是自己的人給洗劫的,趙強如何不知情況,嘴卻道:“墨爾根是去年被羅刹人洗劫的,聽說城池已被燒毀,人口牲畜都被羅刹人搶走了,現在那裏已經沒有什麽人住了,都荒廢了,各族都怕羅刹人會再次來犯,所以都往南逃了。”
“羅刹人既然能侵到墨爾根,那就說明他們的兵力還是不少的,否則墨爾根不可能被攻陷。”伏爾哈皺了皺眉頭,想到一個問題,疑惑的問趙強:“羅刹人可有火炮?”
趙強搖搖頭:“這個下官就不知道了。”
“墨爾根也算是一座城池,若是沒有火炮,羅刹人萬不可能攻進去。嗯,來羅刹人是有火炮的,那我們須得小心了。”伏爾哈點了點頭,開始考慮如何應付羅刹火炮的事情,想了一會,大緻有了主意,了一眼天色問趙強:“此地離墨爾根還有多遠?”
趙強擡眼了下地形,肯定的說道:“不到一日路程就到了。”
“好,到了墨爾根之後本官要在那裏留些人馬策應,一旦有事,好及時請三姓與黑龍江的駐軍支援。”伏爾哈謹慎的說道:“我部隻有五百人馬,你丘禾部也隻數百青壯,合你我兩家不過千餘兵丁,此番不是大軍攻堅,而是遊于敵後,若是沒有軍策應,萬難成事。”
“大人考慮的甚是,下官也正爲此擔心,既然大人有了章程,下官與族人願聽從調遣。”趙強忙附和了一句,心裏卻在想恐怕墨爾根就是你的葬身之處,你就不必考慮什麽策應與支援的事情了。
一路之碰見幾隊進山購貨的商隊,問清對方身份後,伏爾哈并不爲難他們,放他們過了。當夜在一處山腳下安營,次日清晨即趕往墨爾根。用了大半天時間終于到已成廢墟的墨爾根,荒荒涼涼不見人煙,四周山嶺也是靜悄悄一片,就連飛鳥都不曾見一隻。
“全軍止步!”
就在趙強查四周動靜,想自己的隊伍埋伏在哪裏時,伏爾哈卻突然下令部下停止前進,立于馬一臉警惕的着前方的墨爾根。
“大人,怎麽不走了?”趙強不知道伏爾哈想幹嗎,忙打馬過來問一問。
伏爾哈沒有回答,而是跟隻獵犬一樣緊緊盯着前方,座下的戰馬也有些不安起來。他部下的那兩名佐領也好像察覺到什麽,不安的四處張望着。
趙強知道不好,恐怕伏爾哈已經察覺前方有埋伏,就在他心提到嗓子眼的時候,伏爾哈一勒座騎,輕輕的拔出了佩刀,對一個佐領點了點頭,那佐領忙一揮手,當下就五六名清軍縱馬奔向墨爾根的廢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