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西直門外高士奇那所宅子還有一段路程,見太陽正當頭,一路逛來腿腳也有累,趙強便帶着德丘二人進了路旁一間茶樓,叫來小二點了壺黃山毛尖,另外叫了兩盆瓜子,便尋了間靠的桌子坐了下去,想歇會再動身。
周培公是純屬意外所獲,不在趙強事先計劃的幾件事當,所以他必須在半個月内将自己要辦的事情全辦妥。而最重要的事情便是軍火專家戴梓,其次則是幫馮雲解決與張家的婚約之事。前者對于關甯軍的未來與發展肯定要比後者重要得多,所以趙強不可能主次颠倒,把馮雲的事情擡到前面來辦。另外幾件事則是購買籍及物色幾個失意讀人,好充實一下關甯軍地盤内的治力量。與周培公約定的時間隻剩半個月了,要把這些事情在半個月内一股腦辦完,倒真是頭疼得很,但論怎麽着,也得盡力辦,若是實在辦不成,也隻能帶周培公趕緊走。
正端着茶碗尋思如何去尋戴梓,找到之後又怎麽将他帶到關外,是硬綁還是坑蒙拐騙,考慮到其現在好像是個翰林院的芝麻小官,不可能和周培公一樣三言兩語就随自己出關的,所以趙強想還是硬綁,雇個馬車什麽的,把人裝進去,實在不行就整貨車裏什麽的。正想着,卻聽旁邊突然有人說道:
“你們聽說了嗎?順天府今天來了母子三人,把當朝李大學士給告了!”
他這話一出,旁邊的人頓時驚聲一片,有人問道:“怎麽回事?”
先前那人道:“那母子三人自稱是李光地大人的妾侍,女的叫李秀琴,兩孩子是一對雙胞胎,是李大學士五年前在杭州納的一房妾侍,豈知李大人進京之後,就不認她們母子三人,所以她們便來京城找李大人了,豈料李府的人根本不讓她們進門,逼不得已之下才到順天府遞了狀子。”
旁邊衆人聽了他的話,“噓”聲一片,一個個都說道沒想李光地李大學士竟然是個假道學先生,竟能做出這等抛棄骨肉之事,當真是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也有的說怕是那李秀琴想訛李大人,說不定就是個騙子,李光地何等身份,怎能做出這種事呢?又有的說莫不是哪個大人背後在給李大學士下絆子,聽說李大學士可是要進南房了,這要一進去,可就是宰相之尊了,這節骨眼冒出這等事,還真怕是有小人搞鬼。
說什麽的都有,連帶着周圍桌的客人也被吸引了過去,你一言我一語的議論得好不熱鬧。趙強知道高士奇已經動手了,這事現在鬧得街談巷議,人盡所知,等傳到康熙耳裏,再加李秀琴母子三人,恐怕李光地要顔面盡失,地自容了,南房來與他是緣了,能保住官位就不錯了,嘿嘿。
這事不關趙強的事,李光地再怎麽倒黴也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所以趙強側耳又聽一會,見那些客人和市井婦女一般,說不出什麽新意,非是些陳世美什麽的陳年舊詞,便也沒興趣再聽,喚來小二,結了茶錢,領着德丘二人回了西直門外高士奇那宅子。
之後兩日,趙強除了派德丘出去打聽戴梓和張玉府在哪裏外,就都窩在高士奇的宅子裏,哪裏也不去。他在等,等李秀琴母子的事情鬧到康熙那裏後,李光地會受到什麽樣的處置,高士奇的危機又是否可以連帶着消除。一旦高士奇的危機解除,他才能通過高的身份接近他想要的人。
………………
花廳裏煙寵霧罩,四個人四條水煙袋,在昏暗的燭光下十分起勁地呼噜噜響着,索額圖一進門便被嗆得咳了一聲,衆人見他進來,忙都立起了身。索額圖站在燈下,擰着眉頭擺了擺手,吩咐:“把戶打開透透氣兒。三保,你幾時進京的?”
三寶去年紀在三十歲下,矮個兒,精瘦的臉全是麻子,隻一對眼睛烏溜溜圓,嵌在眉下,卻極少眨動,顯得十分精明。他沒有穿官服,隻一件巴圖魯背心套在袍子外,袖口雪白的裏子向外翻着。聽索額圖問話,三保利索地打個千兒說道:“下官給相爺請安!下官是前日來的,已經見過大爺、二爺了。二位爺叫下官今晚等着相爺下朝。家兄葛禮任有些事,須得禀明三爺知道信裏是不好寫的。”
索額圖一屁股坐了,端起茶喝了一口,說道:“南京的事先不說它,北京的事還纏不清呢!告訴你們,李光地進房的事兒,隻怕是難本來好端端的一件事,讓明珠這活寶插進一腳,半路裏殺出個李秀琴母子來!皇這會正惱着呢,唉,失算,真是失算,天曉得這李秀琴母子是怎麽在順天府遞的狀子,順天府也是不曉事,這等大事竟然給直接奏了去,胡鬧!我他李國華這官是不想當了!”言畢歎口氣道:“早知李光地有這麽攤爛事,就不該保他的,讓兆銘進房也行啊。”
聽了他這話,一個年士眼神一動,幽幽說道:“兆銘何德何能,哪裏能入南房呢,再說堂在朝裏并不缺人,怕的是聖眷不隆,就難辦了。皇若不聽明珠他們蠱惑,不另立太子,堂就能立于不敗之地。若是聽了明珠他們的蠱惑,怕事情就棘手了。”
索額圖聞言笑道:“換太子那還不至于。日前吏部拟我襲一等公位,皇已經照允。你們等着瞧,我還是要比明珠強點兒。”說話間酒菜已經來,索額圖命小厮們回避了,便請四人入座邊吃邊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