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軍征集來的一萬兩千石軍糧是從吉林和盛京分别起運的,吉林的軍糧就是從南流松花江北運,然後轉入黑龍江,逆流而運抵愛瑷等地,而盛京的軍糧是從遼河起運,經嫩江行入松花江再北運。結合印象的國地圖東北部分與手頭劉德所畫、鄧肯标注的地圖,趙強初步判斷清軍在松花江有可能在兩個地點設立軍糧轉運點。第一就是松花江與黑龍江的彙聚點三道屯,第二則是位于松花江遊、永陵以北二百裏的扶餘城。
三道屯是兩江交彙之處,按照慣例,這樣一個交結部定是行駛在江的船隊靠岸休整地,而扶餘城則是滿清在松花江遊設的一處屯兵地,也是方圓百裏内最大的一座城池,從常理判斷,此地也應該是運糧船隊的必經與休整之地。這兩個地方的具體情況趙強并不知道,但從地理的重要性判斷,三道屯與扶餘的守兵應不在少數,至少也有兩個佐領以的守兵才是,不然也對不住其這麽重要的地理位置。不過守兵多少趙強其實是不關心的,索倫、達斡爾、巴爾虎這些八旗兵的戰鬥力他已經是了解過了,比起清末那些爛到根的綠營,這等擴編的八旗還有所不如,碰自己的關甯軍,對方隻有挨打而沒有還手的份,所以他擔心的隻是押送的清軍八旗隊伍。
三道屯和扶餘一個在遊,一個在遊,兩地隔了幾百裏,所以趙強必須要在這兩個地方選擇一個做爲目标,論清軍船隊是不是停靠在那裏,他都必須帶人去撲一次,否則隻能空手而回。此次滿清調集如此多的糧食運往黑龍江,就是爲了明年的雅克薩戰争,所以對這些糧食的安全清軍肯定是倍加重視,從獲得情報到現在已經過去兩個月,可以料想已經有一批或者兩批糧食甚至多批已經運到目的地,餘下的應該不多了,因爲一旦幾條大江完全冰凍,船隊根本法再行駛,所以留給趙強的時間也不多,他必須趕在清軍最後一批糧食運到目的地前将它們截下來。一萬二千石糧食,不可能一兩趟就全部運往,所以哪怕是搶了最後一批,也完全可以供關甯軍度過冬天。但到底選擇哪個地點動手,趙強卻是有些爲難,要是選錯了,等他撲過去時,船隊正好提前經過,那就竹藍打水一場空了,所以他必須慎重決定下手的地點。
劉德去尼布楚和戈洛談判了,所以趙強身邊沒有一個對清軍事情知道得比較多的參謀,因此他隻能自己判斷。鄭國輝和格裏夫斯基二人是給不了他參考意見的,在幾番思慮之後,趙強最終決定把動手的地點放在三道屯。
原因有三個,第一是三道屯距離要比扶餘城的距離要緊,一旦劫糧成功,後續到達的運糧隊伍就能早一點把糧食運回去,第二則是三道屯位于兩江交流處,附近多是山林和森林,利于隐蔽人馬,也方便斷後阻截清軍追趕人馬。第三個則是從路程考慮的,如果先撲扶餘城,很可能船隊已經離開,而先撲三道屯,就算船隊沒有到,也可以在這等它來,如果天不成全趙強,船隊也走了,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結合三方面的考慮,趙強最終定下直取三道屯的決心。
确定動手地點後,趙強的心情也放松了下來,不再和先前一樣老是想着這事,傳令全軍加快速度,好在天黑前尋到一個合适的安營點過夜。與北面已經降雪不同,墨爾根一帶并未降雪,氣溫雖也冷,但卻不是讓人法忍受,所以白天行軍還算吃得消,難熬的是晚而已。一路,趙強總是尋找最好的過夜地點,最好是那些小部落居住的寨子,大軍開過去,不需多說,對方要麽四散而逃要麽就是全寨乞降,然後關甯軍大喇喇鸠占鵲巢,舒舒服服的睡一晚。不過這樣的小寨子畢竟少,從首義城出來幾天,隻有兩個晚尋到了這樣的小寨子,其他時間全是在野外紮營,安帳篷,生起火堆,一大堆人擠在一塊,皮衣、棉被什麽的禦寒之物帶了不少,湊活湊活,挨挨忍忍也總是凍不死人,隻是睡得不踏實而已。
格裏夫斯基的哥薩克大隊除了哥薩克軍官騎兵外,全部都是步兵,爲了讓這次劫糧行動更加圓滿,不露一絲破綻,趙強從近衛師團調了三百杆火铳給這些原來的俄國士兵。領到火铳都是最先被俘虜的俄軍士兵,手也都沾了同胞的血,他們現在沒有别的選擇,隻能跟着關甯軍一頭走下去,所以趙強倒不大擔心他們的某個不甘心的家夥會朝自己打一黑槍。
因爲怕這些哥薩克人劣性不改,所以趙強嚴令他們不得在住在那些小寨子時燒殺搶掠,一旦發現,就地處死。在這樣的嚴令下,俄國人自然是不敢去做這掉腦袋的事。那兩個小寨子的人除了跑掉的,也統統被押着派一小隊的人往後方送。路也抓獲到一些各族百姓,同樣也都被送到後方,有些想躲避逃跑的則被騎兵攆二話不說就砍死在地。這樣做趙強也是沒有辦法的事,畢竟到清軍嘴裏搞糧食太危險,絕不能洩露行蹤,否則很難全身而回,尤其是此趟南下目的是劫糧,事關重大,任何婦人之仁都要放一放了。
到達墨爾根時,隻見數月前的大火焚燒留下的一片廢墟,周圍也沒有什麽部民居住。從那些被抓的百姓口得知,自打次墨爾根被羅刹人洗劫後,周圍的部族就不大敢呆在這裏,大多遷到了更遠的三姓等地,留下的一些小部落也不敢再在墨爾根城周圍生活,也遠遠的躲到了山裏。加之現在是冬天,更是少有人出來。
遠遠了一眼被燒毀的墨爾根後,趙強沒有多說什麽,下令繼續前進。此後三天,趙強帶着兩個大隊都是馬不停蹄的趕路,終于在十一月十五日到了已經因爲部分冰凍而靜流的松花江。
“東去大江水,高源何處來。混同天一色,長白雪千堆。”
望着面前這條哺育東北大地的松花江,趙強不由想到前世所到一首描寫松花江的詩句,作者何人卻是不記得了,心緻之下,不禁輕聲念了出來。
剛念完,就聽一旁的鄭國輝贊道:“好一句混同天一色,長白雪千堆,不想大帥不僅武功蓋世,采也是過人,脫口便能做出如此佳作,以末将,北京城裏的那些秀才們比起大帥來都差了許多。”鄭國輝幼時過幾年私塾,識得一些字,曾與先生學過一些唐詩,剛聽了大帥的五言絕句,不由覺得甚好,讀去朗朗口,頗有一番境界,尤那一句“混同天一色,長白雪千堆”聽去意境就頗高,不過他卻是不知這長白雪是指什麽,因他不知有長白山這麽一座終年冰雪覆蓋的高山,更是這松花江的發源,故而也就不明了。還有他也不知這讀人學問大了叫進士,隻道像那私塾裏的先生一樣,秀才便是好的,所以就用了“北京城的秀才”來襯大帥的采之高,殊不知這等比喻可是大大貶了他們大帥。
“國輝何時也學人拍起馬屁來了?”
對于鄭國輝的秀才比喻,趙強啞口失笑,也不與他計較,卻是對鄭這個一心想着回去兒子的實誠人難得拍起馬屁來覺得頗有意思。當下故作不悅,扳起面孔,有心逗弄一下鄭國輝。格裏夫斯基雖也在邊,但就是把李太白的金句念給他聽,他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不明白說的什麽意思,所以對于趙強的這首詩,他是沒有鑒别能力,也沒有欣賞能力的。自顧自的往嘴裏倒了一口伏爾加後,縮了縮脖子撫摸起自己的座騎來。
見趙強不悅的着自己,鄭國輝有些慌,他再實誠也知道拍馬屁是不對的,要是讓大帥以爲自己剛才是拍馬屁,那可就大大不好了,忙自辯道:“這個末将這不是拍馬屁,是末将覺得大帥這詩作的就是好,所以才由衷說道的。想當年在學堂裏,教末将識字的先生怕也做不出這等詩句來,末将自己更是不能,所以聽了大帥這詩,末将打心眼裏就覺得好,絕拍大帥馬屁,欺瞞大帥之意!”說得急了,鄭國輝竟然一下就從馬跳了下來,“撲通”一聲跪在趙強面前:“大帥明鑒,末将敬仰大帥,尊大神爲神人,若是以謊言蒙于大帥,就教末将不得好死,天打雷劈!”
“國輝快起來!這是做甚!”
鄭國輝急成這個樣子,趙強有些不好意思了,自己不過是想逗逗他,卻讓他如此不安倒是過了,忙讓左右扶鄭百戶起來,然後翻身下馬以手拍其肩道:“你的爲人本帥豈能不知,本帥也沒有怪你之意,隻不過你可知方才本帥所念這詩卻不是我所做,乃他人之作,隻不過本帥這松花江一時感觸想到而已。”頓了一頓,見鄭國輝還是很惶恐,不由笑道:“待劫糧成功回去之後,本帥必親作一首詩詞念與你聽,到時你再評價一番,本帥這采如何,但願不必教你識字那先生差就是。”
聽大帥這麽說,鄭國輝心下稍安,忙道:“大帥定然是比那先生強得多了。”
“噢,那可未必。”趙強哈哈一笑:“爲人師者,肚學問自然是有的,本帥起于草莽,未曾有讀機會,哪裏就比得人家一輩子都在苦讀聖賢之,怕屆時我那信手之作出來,倒是讓你笑話了。”
趙強這話倒是真的,論做詩寫詞他是肯定比不那些一輩子都在鑽研科舉之道的秀才們的,毛筆字更是不行,哪怕是對聯他都寫不出來,若不計趙強那比這個時代多幾百年的見識,随便從關内拎一個讀人都要比他強得多。又與鄭國輝笑談幾句後,鄭國輝已經不再緊張,見天色還早,趙強便讓繼續出發,沿江往遊直奔三道屯,從地圖,兩江交彙的三道屯離此地不到一百裏,照這般行軍速度,兩日後定然能趕到那裏。
出發時,趙強讓鄭國輝留下一個小隊的士兵,派人通知現在應該已經到達墨爾根的後續人馬,就在這松花江邊等候下一步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