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遠三階段作戰,前後共有一千三百名傷兵被送入醫院治療,受傷者大多是些皮肉傷,那些失血過多或者斷臂斷腿的傷兵大多沒挺得過幾天就死去,所以能夠被送到醫院救治的就都是些能救過來的傷兵。大多數傷兵已經複員回原先部隊,尚在醫院的不到三百人,這三百人大半是不可能再戰場了,殘廢是在所難免的事。對于這些殘廢的士兵,趙強早就有安排,并且是做爲一條制度執行的,那就是傷好後一律到民曹和軍曹工作,實在不能動的則由民曹派人專門照顧。在雅斯克的規劃,便有一處“軍人療養院”,此地即趙強爲那些因傷殘廢不能自主生活的将士安排的養老地。該療養院與在建的關甯軍總醫院相隔一條街,占地五十畝,可容納五到六百殘疾士兵入住,從規模而言,比關甯軍總制府要大兩倍。
自古以來,殘廢士兵的退伍問題就是個牽動各方神經的事情,如果不能妥善安排好這些爲了軍隊獻出身體一部的士兵,就不能讓将士安心,所以就如同對待戰死者一樣,對于殘廢者亦是要加倍重視。死人活人,隻要是爲關甯軍貢獻過力量,那關甯軍就要永遠爲他負責,這始終是趙強保持不變的一條信條。
久病床前孝子,一個殘疾的連吃喝拉撒都不能自理的士兵回到家,即使親人不嫌棄,也會增加他們的負擔,所以有了軍人療養院,派專人照顧他們,既可樹立士兵的凝聚力和向心力,也可以減少士兵家屬負擔,讓他們得以從事其他工作爲關甯軍服務,不管怎麽算都是一舉多得的好事。
因爲明年對清戰事的緣故,趙強特意囑咐魏季,讓他在醫院方面多用些心,一定要優先滿足他們的需求,對于那些在醫院服務的賤民們,隻要做滿三年,同樣也可以免了他們的賤籍,從事醫生和護士工作的,也一律享受士兵軍爵待遇,如郭有财等四人,是按照總旗待遇供給生活的,其他醫生護士視工種和醫術定下軍爵,以後新入醫院人員也一律照此辦理。
南下和清軍作戰,是要遠離根據地的,可以說是“境外作戰”,受傷士兵不可能立即就轉運到後方,所以關于野戰醫院的問題趙強特意問了問郭有财他們,得到對方說可以在明年開春爲關甯軍組織一支二百人的醫師隊伍後,趙強松了口氣,哈哈笑了起來。郭有财他們也問到了鄧肯和郭有壽他們什麽時候從澳門回來,趙強如實告訴他們,恐怕還要兩個月時間,同時承諾他們,一旦鄧肯他們回來,你們幾個就可以從醫院抽手,投入到更需要你們的地方。這個承諾讓郭有财他們禁不住笑意滿面,彼此歡喜不已。
學校趙強沒有去,強制學習漢語已經開始執行,凡各族小孩,隻要年滿六歲就一律送入學校接受漢語教學,其父母不論自由民還是賤民,也都要定期參加漢語培訓。關甯軍異族士兵漢化的工作也早在成軍之時就開展了,但因連着數月戰事繁多,士兵們根本沒有時間接受漢語教化,隻能學一些簡單的如軍口令什麽的漢語,所以效果倒趕不民間。趙強也想快點改變這一情況,利用這六七個月的休整把漢化的事情加快一些,但是教師和教材太少,不可能短期内就讓所有人都能接受漢語教化,所以南下購買籍和綁一些漢人的讀人來也是趙強必須要做的事情之一,爲此趙強特意讓劉德給自己開了個清單,把學校所需要的有關籍和器具都列了下來,好南下的時候一一采購。
經過近一個多月的漫長等待後,十一月初四那天,派往尼布楚傳信的小隊終于回來了,他們帶回了羅刹人的最新情況和他們新任總督的口信。之所以說是口信,因爲尼布楚的俄國人沒有給他們任何面答複,隻是在了解到情況後,口頭許諾可以和關甯軍談判。
“羅刹人換了總督,小的們到達地方後,收信的是他們一個從羅刹京城來的禦前大臣,叫什麽戈洛的。”護送兩名羅刹兵到尼布楚的是原第一騎兵聯隊的小旗多吉思,達斡爾人,其是在墨爾根被胡旺他們給擄回來的居民之一,因懂馬術,所以後來擴建騎兵聯隊時就被選爲騎兵了,積兩次軍功升做小旗。
多吉思回憶了他們到達尼布楚的情景:“那尼布楚城修得十分堅固,城池很大,比小的到的羅刹城池都大,裏面熱鬧極了,什麽樣的人都有,小的們到達城門時,就到好多商隊駝着東西進進出出的,羅刹人的收稅官收錢收得不亦樂乎那兩個羅刹兵和城門的守衛說明來意後,他們很驚訝,因不知我們底細,隻道咱關甯軍大軍就要殺過來,所以吓得把當即就把城門關了,然後飛奔進城告訴他們的官。”
“羅刹官員了大帥的信後,要小的們等待片刻,然後就去商量,出來後他們告訴小的,他們願意與大帥談判,但按照慣例,我們關甯軍必須向尼布楚派出一支正式代表團,惟有如此,羅刹人才願意與我們進行談判。”
“噢,對了,羅刹人對我們說,他們的禦前大臣已到到達尼布楚,現在是新的總督大人,是代表他們皇帝在東方的權威,所以我們關甯軍要想談判,就必須由大帥親自去尼布楚,隻有如此,他們才願意和咱們談判。”
聽完多吉思的叙述,趙強和劉德了一眼,問多吉思:“羅刹人有沒有說派軍隊替他們的前任總督報仇,把咱們趕走呢?”
多吉思歪着腦袋想了想:“沒有,羅刹人隻說談判的事,其他的倒不曾對我們說起。”
“好,你們一路辛苦,下去各領十兩銀子,歇息去。”
見多吉思沒什麽要說,趙強揮手讓他帶着那兩名俄兵下去。待三人走後,趙強坐了下來,喝口茶才對劉德說道:
“先生認爲羅刹人談判的誠意有幾分?”
劉德不假思索,脫口便道:“三分!”
“三分?”趙強饒有興緻問道:“先生何以說羅刹人誠意隻有三分呢方才那小旗說的可是明白,羅刹人好像很怕咱們,一個大話都不曾說起過,照這麽,羅刹人倒是真心想和咱們談判的,怎麽也得有八分誠意?”
劉德聽後笑道:“大帥說的莫不是反話不成?照屬下,這羅刹人新來一個總督,又是什麽禦前大臣,想必在他們皇帝面前地位十分重要,這等人物通常都是心高氣傲,眼裏容不得沙子,況且之前又沒有與我關甯軍交過手,不知我們厲害,所以這新總督心定是瞧不起咱們,隻道咱們是和鞑子一樣不堪一敵,僥幸赢了弗拉索夫占了他們地盤,所以與我們談判絕對是沒有什麽誠心的。如果屬下沒猜錯,恐怕羅刹這新總督現在定是忙着調兵遣将,尋思怎麽才能把我們殺光才是。這談判一事不過是想摸摸咱們的底,拖延時間而已。”
戈洛的大名趙強可是聽過的,因爲正是此人和索額圖簽訂了清俄尼布楚條約,其來到東方坑蒙拐騙所不爲,憑着各種手段硬是吓住了滿清,最終讓對方簽下了對俄國大有好處的條約,讓滿清割了大片土地來換取俄國人的歡心,保證所謂關外的和平。這樣一個人物,可絕不是好對付的,所以趙強壓根不信他真的願意與自己談判,但因自己沒有料到戈洛會提前出現在東方,所以趙強也是有些驚訝,一時沒有想到如何應付這個新情況。
如果趙強沒有記錯,戈洛應該是康熙二十三年方從莫斯科出發前往東方,現在卻是提前一年,這多少讓他有些措手不及,驚訝的同時隻能感慨蝴蝶的翅膀終于扇動了。
劉德不知趙強在想什麽,見大帥想得入神,也不敢打擾,靜靜的立在一邊垂手等着。
沉寂片刻後,趙強反應過來,當下問道:“既然羅刹人未必是真心想和咱們談判,那先生認爲本帥要怎麽做?”
“自古以來,所謂談判不過是個煙霧,戰争雙方實力不濟之時所用之手段,現大帥主動想和羅刹人談,也是存着利用羅刹人之心思,所以屬下認爲,既然羅刹人沒有拒絕與咱們談,咱們就和他們談。”劉德将自己的意思說了出來,不管羅刹人是否真心,都是要和對方會一會的,摸摸底也好。現在是冬季了,關甯軍固然動不了,他羅刹人難道又能動得了,所以這會雙方都不能奈何對方,還是有談成的可能的,關鍵就在于如何個談,怎麽個價碼而已,若實在談不攏,關甯軍難道怕了他一個新總督不成?
見趙強點頭同意自己的話,劉德接着又道:“不過大帥乃萬金之軀,當然是不可輕涉險地,羅刹人兇惡狡詐,本性不純,絕非善類,他們要大帥去談,可不是安的什麽好心,大帥要是去了,他們肯定會扣下大帥要挾我軍,所以依屬下,不如就由屬下代表大帥往尼布楚走一趟。”
劉德說話的時候,趙強也在考慮去不去的事情,從時間,自己眼下是沒有可能去尼布楚的,因爲糧食問題還沒有解決,要是自己去了尼布楚,恐怕家裏就要餓死人了。但是自己不去,誰又能和戈洛這個老狐狸交手呢。正發愁着,卻聽劉德自告奮勇,當下心一動,劉德不也是個老狐狸嘛,兩個狐狸碰一起,端的是有好戲。當下不作他想,欣然說道:
“也罷,有先生出面與羅刹人談,咱們定然是吃不了虧。事不宜遲,先生明日便出發,本帥今晚就将談判内容拟定,好讓先生與羅刹人談時有個底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