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德已是全然忘記舒穆祿對他的知遇之恩,對他的好,隻想着自己趕緊與他劃清界限,以免被一刀砍了腦袋,嘴一刻也不停,不住說道:“他一莽漢,不知好歹,仗着有幾分武藝便不将世間英雄放在眼裏,碰好漢也是他活該,照我說,他壓根就不應該來…好漢兵強馬壯的,一就是精銳之師,豈是他小小正紅旗兵馬所能敵的…”
若舒穆祿地下有知,他極爲重的諸葛軍師光遠先生在他死後如此诋毀他,真不知作何感想。劉德已是越說越溜,越說越順,渾然忘記現在是個俘虜,口沫橫飛的,一點不帶打結,端的是好口才,廳内衆人見了,都是有些佩服:不愧是當過軍師的人,這水平就是比俺們這些大老粗強。
衆人正聽得入神,卻見趙強近乎咆哮的吼了起來:“閉嘴!”
劉德的話讓趙強有種崩潰的感覺,他根本不計較劉德是不是給清将當過軍師,他隻關心這人是不是有才。方才那冷笑樣隻是他故作玄虛,想顯得自己高深一點,如此才可以站在高處故作姿态嘛,也好讓接下來的勸降能夠完美一點。
在趙強的設想,最後收尾的情節應該是他深情的來一句“先生大才,卻何以自污其身爲那鞑子所用,今華夏大地盡爲奴占…不知先生可願投否?”然後劉德一臉感激的回一句“願爲大人鞍前馬後,複我漢人江山…”
想得好好的,也正入戲着,沒想劉德不懂配合,還表現得這麽不堪,一點氣節也沒有。這就讓趙強有種伸拳打棉花的感覺,空落落的十分難受。不僅如此,讓趙強抓狂的還是搞半天這人竟然隻是個說的,而且是個說三國的!他娘的,你不知道老子被希希版的三國倒了胃嘛!
更讓趙強覺得可惡的是,刀還沒架在劉德脖子,他就想着徹底和清将舒穆祿劃清界限了,渾然沒有一點念舊主的心思。不管怎麽說,人家總是對你這奴隸青眼相待,帶在身邊充爲幕僚。人剛死幾天,你卻就這麽急着反攻倒算,也不怕舒穆祿半夜來找你質問…
如果劉德不是這麽急于想和清軍撇清關系,哪怕他真的沒什麽才幹,趙強殺他之心可有可,搞不好會饒了他一命,罰去當苦力或者是教吳軍家屬的小孩子識字也行。可偏偏劉德卻是這麽做了,這就讓趙強心隻有殺意沒有饒心了。
人品太差了!趙強有些悲哀,自己時間那麽寶貴,卻平白的浪費了半柱香時間在他身,尤其是浪費了自己的感覺,自己的希望,他媽的太不劃算了。想到此處,趙強火大,一拍桌子,起身走到劉德平前,語氣十分嚴厲道:“你聽着,從現在開始,你隻能說三句話!”
“三句話?”
劉德一愣,不知道趙強這話什麽意思。方才那聲咆哮的“住嘴”已讓他隐隐有不妙的感覺,卻不知自己哪說錯了,天地良心,我可是一心要和鞑子誓不兩立的!
趙強鼻子一抽,不管劉德聽不聽明白,冷冷道:“如果我在你這三句話聽不到有用的東西,那說完這三句,你的人頭就可以落地了!”
“啊!”
才三句!劉德失聲叫了一聲,差點沒癱在地,反應過來後,腦袋在地重重的就磕了下去,哀求道:“好漢饒命!好漢饒命!小人對好漢和衆位英雄可一點壞心都沒有啊,小人是被逼奈,才和協…舒穆祿那狗賊來此地的啊!”
“第一句。”
趙強動也不動,也不去劉德的醜态,铮铮的站在那如鐵石心腸般。
這模樣在劉德眼裏,卻是如穿腸毒藥般可怖。“第一句”三字聽在耳更如催命的閻王符一般,劉德吓得渾身顫抖,卻是絞盡腦汗也想不到如何說才能讓對方滿意。隻能如溺水之人到稻草般,泣聲連連的叫道:“小人…小人過秀才,識字…會寫信…會說…還會寫對聯…”
劉德已經語倫次了,能想到的事情他都想到了,并且沒有一點水份,這些事情可是實打實的都是劉德所擅長的。
趙強聽了卻是郁悶要死,不耐煩的轉過身子:“第二句了。”
“小人再想想…再想想…”
見對方一點也不爲所動,劉德大腦已是不由自主,空白一片,直覺得天都快要踏下來了,瞥見旁邊領自己來的那軍官正嘿嘿壞笑着自己,還作了個抹脖子的手勢,劉德更是說不出話。心一絕望的聲音在力的叫喊着:我命休矣!
我到底要說什麽,他才能不殺我!劉德急得已是六神主,卻偏偏再也想不出什麽可以保命的話來,誰讓他不是諸葛孔明再世,随便一扇就能整個錦囊妙計來保命呢。
“拖出去!”
見劉德說不出什麽有用的東西,跟個傻子一樣在那大眼瞪小眼的着自己,趙強便不想再跟他耗下去,示意張義帶人将他拉出去。
“等等…等等…小人想到了…小人想到了!”
劉德也真是賤,人拉他的時候想不出來,兩手被提起的時候卻是一個激靈,烏雲滿天之時如見一雷電般,頓時想到一事,掙紮着叫喊起來:“小人對關外地形了如指掌!好漢現在是要反清殺鞑,正是用得着小人啊!”
“啊”的尾音還沒消去,衆人隻見趙強已經沖到那老頭面前,一把将劉德提起,臉壓抑不住的狂喜,喝道“你當真對關外地形了如指掌?”
呼!見趙強這樣,劉德心大石落地:這條命總算撿回來了!不敢遲疑,将頭猛點:“小人不敢欺瞞好漢,小人在舒穆祿府時,曾幫他參議過軍機,因此見過不少關外地形走勢圖,因當時甚事,小人聊之下便曾照那些地圖臨摩過,權當畫來解悶,畫得多了,自然對關外地形了如指掌了。”
“取筆墨來。”
劉德剛說完,趙強就一把松開了他,吩咐張義去取筆墨。堡有俄國人留下的紙張,議事廳内也有他們用于寫的油筆,很快張義就将筆墨取來。趙強接過筆墨紙張,往地一扔:“畫!”
“畫…畫什麽?”
劉德還沒從适才的驚慌恐懼回過神來,一時沒理會趙強的意思。
“地圖!”
趙強吐出二字,朝地一指。
“是,是,小人這就畫。”
劉德明白過來,忙往地一撅,屁股挺得老高,抖抖顫顫的畫了起來,因用不慣俄國人那油筆,畫了幾條線都不成樣子。劉德害怕趙強不滿,不敢再畫,卻見對方隻是重新取了一張紙給他,臉還滿是鼓勵之色。劉德這才大定,靜了數秒,先回憶了下過的那些地圖,然後才小心的落筆。
地圖意味着什麽,趙強知道,郭飛知道,張義也知道,陳偉、嚴錢幾個護衛更是知道,知道眼前這貌不驚人的老頭會畫地圖,衆人都跟趙強一樣驚喜萬分。行軍打仗,沒有地圖就如睜眼瞎,小打小鬧許不成問題,但是大軍交戰,卻是萬萬不能少了的。
且不說有了地圖日後有哪些方便,至少衆人馬就會知道首義城到底在哪,趙強尤其想知道,他現在到底是在後世國境内還是俄羅斯境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