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靜雅微笑道:“山口先生不愧是日本‘裏千家流’的高手,深得日本茶道‘和敬清寂’之真昧,令人佩服!”
山口次郎點點頭,又把目光轉向風羽。
風羽朗聲道:“雲卷雲舒,風起風過,緣起緣滅,花開花落。佛說,‘萬物于鏡中空相,終諸相無相’。”
林靜雅聽到風羽這番無頭沒腦的話,驚詫不已。
山口次郎聞言,眼中精芒閃動,說道:“一禅一茶,一物一心!”
風羽笑答道:“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
山口次郎再次用驚奇的目光打量風羽,良久才贊道:“風君年紀輕輕,竟如此深谙日本茶道,實在令人欽佩!”
風羽說道:“山口先生過獎!很慚愧,其實我對日本茶道所知甚少。”見山口次郎有些詫異,他解釋道:“中國茶道的精神是‘清靜怡真’,提倡‘茶道即人道’、‘品茶如品人生’。中國人崇尚平和淡泊,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講究天人合一,大道無形;日本茶道秉承禅宗,以‘和敬清寂’爲宗旨,推崇‘無人無我’的境界,這兩者應該有相似之處吧?”
對于風羽的說法,山口次郎深以爲然。排除刻意結交風家的因素,這個年輕人的表現令他刮目相看。這年頭,肯坐下研究茶道的年輕人不多,尤其在中國,更是寥寥無幾。以風羽的背景和年紀,能有這樣的見解,真的很不容易。
爲了拖住山口次郎,給林靜雅制造機會,風羽也盡量撿一些對方感興趣的話題。平心而論,山口次郎的學識的确淵博,尤其對中國文化的了解,對很多問題的剖析,精深獨到,一語中的,令風羽欽佩不已。假如抛開中日交戰的背景和對方的身份不講,山口次郎絕對是個值得結交的朋友。可惜很多事情都沒有“假如”,也離不開前提,風羽和山口次郎注定将成爲生死搏殺的對手。
兩個人打開話匣子,從茶道到音樂,從琴技到琴論,縱橫捭阖,滔滔不絕,真有些相見恨晚的意思。風羽的性格原本很靜,不太愛說話,此刻也被逼到懸崖邊上。爲了這次行動,他針對山口次郎的情況提前做過不少功課,即便如此,也感到窮于應付。畢竟山口次郎有真才實學,不是随便可以糊弄的。
林靜雅聽他們兩個談笑風生,感到百無聊賴。
山口次郎很高興,捧出一張古琴,請風羽和林靜雅鑒賞。這張古琴通長120。4cm,額寬20cm,肩寬21cm,尾寬15cm。琴面爲桐木斫,琴底爲梓木斫,冠角、嶽山、承露由硬木所制,翠玉琴轸。通體斷紋較多,有蛇腹斷、牛毛斷、流水斷、龜背斷和梅花斷。栗殼色底間朱紅漆,鹿角霜灰胎,龍池和鳳沼爲圓形。龍池内部刻有“太和丁未”四字。
風羽看後,說道:“這是有名的‘獨幽琴’,靈機式,爲中國晚唐所制。據說此琴曾爲明末清初思想家王船山所藏,沒想到如今流落到山口先生手裏……如果我所記不錯,此琴龍池上方應該刻有‘獨幽’二字,不知爲何,竟湮滅不存?”
山口次郎聞言,大爲佩服。“江南風家”果然名不虛傳,風羽小小年紀,鑒賞力就如此驚人,風嘯天豈不達到通神的地步?看來傳說中的《漪蘭琴譜》絕不是空穴來風!
山口次郎爲自己這個發現欣喜若狂,趁機提出請風羽撫奏一曲,以助雅興。
風羽推辭不過,剛調好冰弦,林靜雅突然搖晃兩下,差點摔倒,幸好被風羽扶住。
山口次郎見林靜雅臉色蒼白,不知怎麽回事,急忙派人叫醫生。
林靜雅掙紮着坐起來,用微弱的聲音阻止道:“山口先生,請不必麻煩……我有頭暈的毛病,在日本時就經常這樣。不用擔心,躺一會兒就會好的……隻是打擾你們的雅興,真的不好意思!”
山口次郎聽林靜雅這麽說,放下心來,說道:“爲了今日之會,竟連累林小姐如此,我和風君感激莫名!”他轉過頭,向女孩吩咐道:“花子,你帶林小姐到樓上休息,一定要好好照顧!”
花子恭順地應着,走過來攙起林靜雅。林靜雅朝山口次郎抱歉地笑笑,和花子一起慢慢向樓上走去。
目送她們的身影消失在樓梯口,山口次郎顯得憂心忡忡:“風君,你确定林小姐真的不用看醫生?”
風羽說道:“山口先生不用擔心,靜雅她不會有事的!”
山口次郎笑道:“風君這麽說,我自然放心。”他把目光轉到古琴上,接道:“我們今日有緣,還請風君不吝賜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