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如血,炮聲隆隆,滾滾濃煙遮蔽大半個天空。日軍一路勢如破竹,到達岚城後竟遭遇頑強抵抗,五個小時未能前進一步。日軍惱羞成怒,把大量的炮彈、航空炸彈和燃燒彈傾瀉在中國軍隊的陣地上。土地被燒焦,石頭炸成齑粉,樹木在騰騰的烈焰中化爲灰燼。浸透鮮血的陣地上,橫七豎八躺滿雙方士兵殘缺不全的屍體,大大小小的石塊和數不清的殘肢斷臂在夕陽下流落如雨。
負責正面阻擊日軍先頭部隊的是國軍a團,這是中國軍隊序列中最早換裝德式武器和接受德國教官訓練的甲種團,戰鬥力極爲強悍,号稱“主力中的主力”。團長季炎曾留學德國,儒雅倜傥,卻是不折不扣的血性漢子。爲了給主力部隊赢得撤退的時間,a團在正面抗擊着數倍于己的日軍。戰鬥打得極其艱苦,短短五個小時,幾乎所有的防禦工事被摧毀殆盡,士兵也傷亡過半。日軍裝甲車橫沖直撞,手端三八步槍的日本兵跟在坦克後面,像潮水般湧來。a團士兵從炸坍的工事中鑽出來,抱起爆破筒和成束的手榴彈滾向敵人的坦克。“轟隆”、“轟隆”的聲音連綿不絕,糜爛的肢體在半空中破碎飛舞。
季炎雙瞳血紅,大吼道:“鄭參謀,炮連呢?爲什麽還不開火?”
參謀長鄭雨澤猶豫一下,說道:“團座,炮連的炮彈全部打光,而且……在敵機剛才的轟炸中,張連長以下炮連官兵悉數陣亡……”
“什麽?”季炎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猛地轉過身子,抓住鄭雨澤的肩膀,大聲咆哮道:“這怎麽可能?告訴我,這不是真的!”
鄭雨澤慢慢摘下眼鏡,艱澀道:“師屬炮兵營提前撤離,我們沒有防空火力……兄弟們隻能以血肉之軀阻擋敵人的鋼鐵洪流,傷亡很大……”
“媽的!”季炎放開鄭雨澤,咒罵一聲,看看腕上的表,問道:“這是敵人的第幾次進攻?”
“第八次!”鄭雨澤的嘴唇裂開幾道血口子,這場阻擊戰打到現在,戰鬥的殘酷程度和a團的損失遠遠超過他的想象,距離上峰規定的撤離時間還有八個小時,照這樣打下去,恐怕他們這個精銳的德械團将全軍覆沒,他擦擦眼鏡,小心翼翼道:“團座,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仗打到這個份上,咱們團損失過半,重武器也全部喪失,而且兄弟部隊都已撤離,不如……”
季炎臉色鐵青,他擺擺手,阻止鄭雨澤繼續說下去,回身操起一支kar98k式狙擊槍,昂首向掩體外走去。
“團座,你要去哪裏?”鄭雨澤驚慌地攔住季炎。
季炎撥開鄭雨澤的手,冷冷道:“沒有炮兵支援又怎樣?隻要老子還活着,小鬼子就休想踏進岚城……這裏交給你,我到前面去!”他剛走兩步,又停下來,看着鄭雨澤,加重語氣道:“記住,這是命令!”
鄭雨澤沒辦法,隻好放開季炎,大聲道:“警衛員,保護好團座!”兩個警衛員聞聲出現在季炎身旁,鄭雨澤用布滿紅絲的眼睛瞪着他們,大吼道:“如果團座少一根汗毛,你們就不用活着回來!”
“是!”兩名警衛員雙足并立,大聲答道。
“高原呢?他在哪裏?”鄭雨澤沒有發現高原的身影,不禁勃然大怒。高原是季炎的貼身警衛,這個時候居然不在團長身邊,鄭雨澤焉得不怒?
“不用等他,我剛派那小子去找陳團長!”季炎把一頂m-35鋼盔扣在頭上,臨出掩體前,再次叮囑道:“鄭參謀,不管發生什麽,在上峰下達命令之前,絕不能後退一步,我們a團要像鋼釘一樣把敵人釘死在這裏!”
正在血戰的a團官兵看到季炎親臨第一線,大受鼓舞,嗷嗷叫着把子彈射向敵人。這是季炎最希望看到的,他知道戰鬥打得很苦,a團已經面臨最後時刻,但無論如何,a團的士氣不能丢,中國軍人的勇敢精神絕不能被亵渎。他操起狙擊槍,每一聲槍響,必然有一個日軍撲地而倒。季炎在德國留學時,接受過系統的狙擊訓練。他手中的kar98k狙擊步槍,本身就以精度著稱,再加上六倍瞄準鏡,射殺奔跑的日本兵,跟用槍口直接抵在對方肚子上開槍沒什麽區别。a團士兵看到季炎槍響人亡,彈無虛發,紛紛喝彩。
敵人再次退下去,又開始猛烈的炮擊。炮聲隆隆,火光閃閃,彌漫的硝煙和塵土像黑霧一樣覆蓋整個陣地。炮擊過後,兩個警衛員趕緊把季炎從深埋的土裏扒出來。季炎吐掉滿嘴的沙土,大聲道:“弟兄們,給我狠狠打,把這幫小鬼子扔回東洋大海!”
幸存的士兵從土裏、從石塊下、從殘存的工事裏鑽出來,隻要還拿得動武器,都爬向戰壕,等待着即将來臨的又一場惡仗。
季炎擔心團部的安危,回頭向掩體方向看去。無意間看到紛飛的硝煙之中,兩條人影正向這裏飛快奔來。等更近一些時,他終于看清跑在前面的是高原,而後面那個家夥竟是他的表弟風羽。季炎不禁大怒,這個渾小子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地方,到處亂跑,不是自己找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