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人有野心,最怕人懶惰無爲。
從詞語釋義中就能看出來,野心,它不是個貶義詞,它至少是個中義詞;野心是貪婪,是**,是迫使人前進的動力,古往今來,任何一個偉大的征服者,或者任何一個做出了一番偉業的人,無不是野心勃勃之輩。
但是懶惰,懶惰是原罪,是最溫柔的毒藥,它使人安詳的溺斃在虛僞的滿足感當中;一個人隻要沾染上這種毒藥,哪怕隻是一丁點,在他沒有戒斷之前,他都注定一事無成。
馬格努斯甯願他的臣民們都是野心勃勃之人,也不願意讓他的臣民學着埃及人躺在沙灘上數星星。
野心勃勃的人固然難以統治,但是爲了完成他們的野心,他們會奮進,會學習,會竭盡全力的向上爬;初期可能會有些困難,但是一旦把這些人團結在起來,尋找到一個共同的利益,共同的追求,這群人爆發出來的力量,會遠遠超過那些碌碌無爲的人百倍千倍。
至于說躺在沙灘上數星星的埃及人,除了宏偉的金字塔和諸多繁雜的神話傳說之外,還有誰在懷念他們呢?
沒有了。
再也沒有了。
正因爲如此,馬格努斯才會容忍阿方斯,對他的一些小動作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因爲首先,阿方斯就是個有天賦,又肯下苦工的人。
天賦這回事,放在不對的地方是累贅,放在正确的地方就是能力。阿方斯天生長的魁梧,這就是他最大的資本,俗話說,身大力不虧,光是憑着這幅讓人仰望的身姿,阿方斯站出去也能吓倒幾個人。
然後,阿方斯原先還是個偷獵者,懂得一些弓術,這個就完全是意外之喜,馬格努斯就當它是個添頭,沒放在心上。
馬格努斯在意的,是阿方斯知道下苦工。
不管是站軍姿的時候學的最快,還是馬格努斯交給他的‘讓每個人都像你一樣喊口号充滿熱情’的任務,甚至是最後的南門立柱,阿方斯都完成的相當不錯。
這才讓馬格努斯有了進一步培養他的打算。
甚至還想着等阿方斯幹完清理廢墟的活,就把他扔到奧德加的手下好好調教一陣子。
行軍打仗、安營紮寨、鼓舞士氣、後勤補給……一個合格的将軍要做的,可不僅僅是沖鋒在前就行。
這些阿方斯都不會。
不過沒關系,縱有千般不足,隻要肯下苦工,肯學習,也總有一天會有所長進。
事實上,就算是一開始帶着典型的貴族偏見、門第之見的奧德加,如今看阿方斯也有點順眼,講話的時候也總算是能說點好話,而不是一味的抱怨了。
這點倒是讓馬格努斯有所欣慰,同時也更堅定了他的信心。
要以阿方斯爲領頭羊,爲旗幟,爲标杆,吸引這片土地上所有懷抱野心的人;不管他是落魄貴族或是貧民百姓,不管他是滿腹經綸又或是目不識丁,隻要有能力,有馬格努斯能夠用的上的能力,布列塔尼絕對不會吝啬分毫。
雖然不會,也不可能像曹操那樣大張旗鼓的頒布‘招賢令’,吸引天下賢臣——那樣實在是太過招搖,觸犯了所有貴族的禁忌——但是馬格努斯相信,凡是有着野心,卻又懷抱大志而不遇的人,絕對會如同過江之鲫一般向着布列塔尼彙聚。
這中間需要的僅僅是時間。
讓消息傳播出去的時間。
而說到傳播消息,這就不得不提到遊走四方的商旅。實際上,一些偏僻地方的貴族領主,他們收到消息的唯一途徑就是通過商旅。
而現在,布列塔尼的商旅狀況悄悄有些不妙。
“王子殿下,根據聖馬洛市民們的描述,這兩天過往的商人明顯少了許多。”
現在這個時候,還能把馬格努斯喊做王子殿下的,也就隻有奧德加一個了。
然後,就是關于奧德加說的,關于商旅減少的事。
從常理上來看,這是很正常的。
因爲就在前幾日不久,布列塔尼還處在戰争狀态,到處都是兵荒馬亂,除了惡名昭彰的戰争獵犬之外,隻有腦袋有坑的人才會過來。
但是馬格努斯與奧德加都明白,這不是真正的理由。
如果是因爲戰争,那麽戰争已經結束,在這場戰争中不知破壞了多少工具,毀壞了多少房屋——至少,布列塔尼需要更多的棺材。
換成以往,聞到商機的商人早應該蜂擁而至才對。
但是到現在爲止并沒有。
這并不符合常理。
但是這符合人性。
因爲商人們在恐懼,恐懼馬格努斯。
在聖馬洛攻城戰時,數十名商人葬身标槍之下,僅僅隻是因爲馬格努斯的一個簡單的‘打招呼’。
毫無疑問,這樣無視生命,尤其是無視商人的生命,使得商人有了極大的恐懼。
盡管馬克思說過‘商人爲了百分百的利潤就敢铤而走險,爲了百分之三百的利潤甚至願意出賣絞死他們的繩子’,但是到布列塔尼來買賣貨物,布列塔尼又沒什麽特産,他們也賺不到這麽多錢啊!
風險與利潤不成正比,即使是最膽大的商人,他也不會冒這個風險。
這也就導緻了如今布列塔尼貨物極度空虛,一些靠着商人帶來的貨物才能做生意的,例如說鐵匠,他們需要靠商人帶來的‘金屬棒子’才能打鐵,如今全部都處于停歇階段。
雖然說這其實并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布列塔尼公爵領的發展狀況,用書上的話說就是還處于‘小農經濟’,屬于自給自足,閉關鎖國也無所謂的狀态。
但是馬格努斯還是希望能做生意。
畢竟,種地隻能吃飽,而做生意才能發财。
發财,這種事誰不愛呢?
“我們的朋友,勒菲弗爾好像快要會巴黎了吧?”
思考了一會,馬格努斯問起了完全不相幹的問題。
“我聽說勒菲弗爾騎士正在收拾行裝,大概在這幾天就要道别了。”
奧德加回答道。
勒菲弗爾要走,馬格努斯雖然舍不得——主要是舍不得那些精銳标騎——但是他也無能爲力。
畢竟,勒菲弗爾是他向法王路易七世借來的,現在布列塔尼也打下來了,局勢也安穩了,即使是一心要做漁翁的布雷斯特伯爵,因爲春耕的緣故,也不得不暫時收兵,他還有什麽理由繼續把勒菲弗爾留下來?
别的不說,将軍領重兵在外,還與馬格努斯交往密切,路易七世就這麽放心勒菲弗爾?
勒菲弗爾是天真,又不是傻!
“這樣,你幫我向勒菲弗爾傳一條消息。”
馬格努斯沉吟,然後說道:
“就說,布列塔尼公爵臨死之前太過于喪心病狂,竟然将城中的糧倉都燒掉,如今南特市内已經沒有一顆存糧,可能連春耕的種子都湊不齊。因此,我希望他能夠在回去的路上,在香槟,又或者是巴黎,奧爾良,宣布一條消息,就是我願意用高于市價一成的價格來收購小麥,量大從優,先到先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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