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糖沒有察覺到李落言語中的冷淡意味,嬌笑着說道:“李大哥來萬樓城怎麽都不告訴我呢,還是聽奶奶說起來我才知道你來了呢。”說罷,唐糖不滿的嘟着嘴,很是不高興。
“來得匆忙了些,唐姑娘找我有事?”
唐糖終于聽出李落話語中的冷漠和敷衍,愣愣的看了李落好一會,模樣格外讓人心疼,喃喃說道:“李大哥,真的沒有别的辦法了麽?燕姐姐她還好麽?”
“燕姑娘此刻就在府中,唐姑娘若是沒什麽事就多陪陪她。”
“你和燕伯伯……”
“唐姑娘,”李落打斷唐糖說話,平聲說道,“蜀州是是非地,我更是是非身,唐姑娘離我越遠,對你我和你們唐家都好。”
唐糖朱唇微張,愣愣的看着忽然間陌生起來的李落,眼眶微微發紅,迷茫不解的隻是這樣望着李落。莫名間,李落忽然覺得一陣窒息的煩悶湧上心頭,低聲說道:“如果沒有其他的事,唐姑娘就請自便。”
說完,李落就要離開,唐糖壓下心頭酸楚,急急喚道:“李大哥,奶奶想見你一面。”
李落臉色一沉,沉默數息,淡淡回道:“不見。”說罷翻身上馬,決然而去。
翟廖語跟在李落身側,回頭看了一眼,隻見唐糖呆呆的瞧着李落的背影,凄涼單薄。翟廖語暗歎一聲,當斷則斷無可厚非,隻是對這樣一個女娃兒似乎殘忍了些。
李落狠下心腸沒有回頭,直到沒入人群背後,唐糖依舊孤零零的站在府衙前遙遙相望。
客棧不大不小,亦是一座依橋傍水的小樓,古色古香,頗有一番韻味,隻不過李落幾人俱都無心眼前風景,各自回房歇息,錢義幾将小心戒備着客棧内外,如有異動,便是一場九死一生的惡戰。
年關剛過,客棧裏的住客不多,開門的客棧其實也不多,萬樓城盡在燕丹楓和唐家掌控之中,除非李落能上天入地,要不然決計逃不過散布城中的耳目。
不過一路走來,翟廖語卻沒有察覺到一個盯梢的眼線。
“王爺,眼下就撕破臉會不會有些早?”翟廖語四下打量了客棧内外幾眼,輕輕關上房門和木窗,沉聲問道。
“翟大哥是說唐家?”
“不錯,燕丹楓自然不用說,單指眼前這件事背後肯定有唐家的影子,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隻是如果還有這一層窗戶紙在,彼此之間還有餘地,過了今日,唐家和王爺就難有回旋的退路了。”
李落苦笑一聲道:“有回旋的餘地又能怎樣,朝廷無力再戰,一個北府就已經捉襟見肘,一旦與燕丹楓開戰,天南宋家勢必也會趁勢而起,到時候就真的是四面楚歌。倘若草海聯軍渡過昆江,苦的還是大甘的百姓。”
“沒想到唐家竟然會做出這等乘人之危的小人行徑,嘿,百聞不如一見。”
“這件事于唐家和燕丹楓而言并沒有錯,起因在大甘朝廷,有如今惡果,必有他日之因,燕姑娘的事隻是個引子。我若說恨,一半是燕丹楓會在這個時候興兵謀反,另一半就是四皇兄不識輕重,給了燕丹楓起兵的借口。”
“燕丹楓會答應王爺的提議麽?”
“不知道。”李落歎了一口氣,無奈回道,“燕丹楓此人一向低調,不顯山不露水,難知深淺,倘若他一意孤行也不是不可能。不過眼前的局面該是合了唐家心意,燕丹楓雖說執掌四州兵權,但是棉州靠近沙湖州,西府還有牧天狼在,唐家暫且不會想和牧天狼短兵相接,至于蜀州又離卓州太近,如果我連蜀州都舍得,隻怕唐家反而會心有疑慮,賜封楚州柳州兩地,短時間内彼此都能相安無事。”
“蜀州可是唐家立足之地,這樣一來後患無窮啊,雖說沒有讓出蜀州,但是隻要朝廷有點什麽風聲傳出去,唐家怕是會第一個造反,而且眼下還要看唐家能否說服燕丹楓接受朝廷的賜封。”
“我想不出别的辦法,今日一宴逼不得已我隻好賭上一賭,說到底就是虛張聲勢,讓唐家知道我心中的猜忌,如果能讓唐家和燕丹楓心有忌憚最好,如果輸了,就會适得其反,便像翟大哥所說,再沒有回旋的餘地,不過那個時候或許我已經不在人世,也就看不到這個結局了。”李落自嘲一笑道。
翟廖語一怔,哈哈一笑道:“沒想到王爺的賭性比我還重啊。”
“運氣總有一天會用完的,就是不知道會不會是今天。如果真的是今天,翟大哥,那我就欠你一壇好酒了。”李落灑然說道。
“一壇怎麽夠,少說也要兩壇。”翟廖語滿不在乎的笑道。
李落微微一笑,朗聲應道:“好,那就兩壇。”
李落的運氣似乎還沒有用盡,三個時辰,客棧中除了打着盹的店家小二,再沒有旁人進來,也不見街上有重兵圍堵,看樣子燕丹楓終是領受了大甘朝廷所謂的賜封。
翟廖語稍稍松了一口氣,雖然看似漫不經心,實則也捏了一把汗。
等足了三個時辰不見人來,李落臉上不見有任何的喜色,蜀州一行,不論是李家還是唐家,又或者是燕丹楓,放在草海群豪眼中不過都是輸家而已。
李落率衆離開萬樓城,沒有人阻攔,也沒有人送别。重樓府很平靜,就在李落離開之後不久,燕丹楓便傳令麾下将士有條不紊的撤離了蜀州。在燕丹楓撤軍之後半個月,大甘朝廷的賜封聖旨如期而至,賜燕丹楓燕王之号,鎮守大甘西南楚州柳州兩地。燕丹楓謝恩領旨,受王位,回奏大甘朝廷稱臣,一場幹戈暫且平息了下去,大甘便又多了一位異姓諸侯。
朝野内外議論紛紛,流言四起,有真有假,讓人目不暇接,攪得好一陣子風雲變幻。李落直到回了卓城之後才聽到這些傳言,在回返的路上耽擱了些工夫,碰到了一個許久不見的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