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立店之人從哪裏找來數根環臂粗細的木柱,撐在堂中,支起客棧屋頂,落腳處也不甚平整,高低錯落;屋中牆壁上橫七豎八的挂滿了鐵制之物,有些幹脆叫不出名堂來;樓上便是客房,算上妖娘住的一間,倒是還有十數之多。除了兩間尚還開着門外,餘下俱都房門緊閉,不知是無人暫住,或是房中客人早早已經安歇。
堂中落座之人,似是江湖豪客,又似是風塵行商,魚龍混雜,早先說話的喚作天鷹的大漢一行五人,除了曾調戲妖娘的年輕男子外,同座之中還有一名老者,一個中年人和一個和尚,頗顯突兀。
喚作天鷹的大漢長相頗爲威猛,豹環眼,絡腮胡。
方才插言的沙漠狐狸在五人之中最是年輕,生的也算白淨,隻可惜左臉之上有一條數寸長短的疤痕,泛着暗紅,雙眼細長,乍眼望去,分覺醜陋。
老者是堂中少有的幾個不曾被妖娘所惑之人,一臉苦相,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煙,不時用枯若鷹爪的手抓起幾粒花生,扔進嘴中,也不去殼,便嚼了起來。
中年男子相貌平常,低頭看着地面,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像似别人欠了他多少銀兩一般,隻有在間或望去妖娘的眼神之中才爆出深悉内功的精芒。
坐在一邊的和尚一臉饞像,抓起桌幾上的骨頭旁若無人的狼吞虎咽,邊吃邊用手摸着沾滿油腥的大口,不顧旁人的厭惡神色,竟也是個酒肉和尚,瞧着頭頂上沒有戒疤,興許隻是個野遊之輩。
座下諸人除了這五人頗爲異類之外,還餘一桌坐着幾個商人模樣的男子,一團和氣,斯斯文文,小聲的說着話。
另有三人顯是江湖豪客,随身帶着兵刃,不過似是頗爲忌憚的看了幾眼座中的五人,便即低下頭不再說話,悶頭喝酒。同座之中還有一個道士打扮的人物,随行之中亦有三人,俱都穿着道袍,衣着很是寬大,面沖裏屋而坐,瞧不真切。
火光不及的暗處尚有兩桌也坐着旅客,三三兩兩,随意聊了些閑話,不過是在抱怨這西域多變的天氣罷了。
屋外風沙愈演愈烈,狂沙拍打屋門的響聲越加響了起來,夾雜着隐隐傳來的雷聲,惹人心煩。
突地一個大些的石塊猛然砸到上闩的屋門,發出一聲巨響,駭的衆人一跳,正自伏案大嚼的和尚氣急大力拍了一下桌子,甕聲甕氣的罵道:“操他姥姥的,老子一斧頭砍了這賊天爺。”
妖娘見狀嬌笑一聲道:“大和尚,風沙看得見摸不着,你和它生什麽氣,省些力氣,莫要拍壞了奴家的桌子。”
和尚一想也是,問候了幾句老天的祖宗,又自抓起一隻羊腿啃了起來。
妖娘話音剛落,就聽屋外傳來啪啪的拍門聲,衆人一愣,俱以爲聽錯了,誰人會在這等天氣裏趕路,還不待說話,敲門聲又再響起,和尚大怒,提起手邊的斧頭,朝着門口喝罵道:“哪個鳥人,老子砍了他。”
妖娘一閃身,飄到和尚身邊,玉手輕探,壓住大斧,嗲聲說道:“爺啊,莫要吓着奴家的客人。”說完轉頭向裏屋尖聲喝道:“狗兒,來客了,還不快些來接客。”
狗兒從裏屋跑了出來,邊跑邊小聲咒罵,經過妖娘身邊,妖娘氣極反笑,提腳踢了狗兒一記,還未落實,狗兒便即大聲呼痛,惹得衆人哈哈大笑,沖淡了妖娘幾分怒氣。
白淨些的喚作沙漠狐狸的男子調笑道:“妖娘什麽時候能親自接客?”一雙眼睛滴溜溜在妖娘身上打了個轉,妖娘沒好氣的白了沙漠狐狸一眼,卻也是風情萬種。
說話間狗兒取下了門栓,風沙随着幾道人影搶進了屋中,壓得火光一抖,屋中一暗,狗兒急忙掩住門,風太大,一時關不上屋門。
剛剛入屋的一人随手輕擺,将屋門合上,狗兒急急擋好門栓,回過頭來看了幾人一眼,猛地一滞,張大了嘴,用手指指點點,咿咿呀呀說不出話來。
入屋四人都帶着鬥笠,遮住了大半面容,屋中諸人沒有看到幾人相貌,見狗兒這等模樣,提起了興緻,齊齊望向剛及進來的四人,便是屋中深處的幾桌商旅也止住談說,瞧了過來。
妖娘暗罵了狗兒一聲,纖腰如清風擺柳般向四人走了過來,人還未至,聲音便先傳了過去:“呀,幾人大爺怎麽這個時候還在趕路,快進來坐。”
領先一人取下鬥笠,輕輕吐了幾口沙子,和聲回道:“貪了幾個時辰路,沒料到西域天氣說變就變,若不是有掌櫃這家客棧,今次可真是險些遇難了。”說罷擡頭看了妖娘一眼,微微一笑,眼中不曾有分毫異色。
妖娘一愣,說話者竟是一個年少男子,面容清秀,隻是白了些頭發,如此風沙之中,雖說頗顯狼狽,但也是一副平常神色,見到自己,隻是頗爲有禮的點頭道謝,未見别的神情。
身後幾人摘下了鬥笠,妖娘目光穿過男子落到身後幾人身上,吃了一驚,掩口微微驚呼一聲,這才明白爲何狗兒這般癡呆模樣。
男子身後一男兩女,男子年歲稍稍大些,面若寒冰,俊的異常,冷的卻也更甚,妖娘隻看了一眼便覺刺目,忙不倏的移開目光,轉到兩位女子身上。
其中一個女子還好些,身着鬥篷,面帶青銅面具,立在幾人最後,另一位女子一頭白發,面容嬌美,竟是個異域的人兒,煞是驚豔,難怪狗兒會這般饞态。
妖娘眼珠一轉,穩住心神,嬌笑道:“稀客稀客,奴家還以爲我這小店隻有這些粗老爺們才會來,不想今天給奴家送來了幾個俊俏的客人,奴家可要好好款待幾位呢。”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