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原本就是來退婚的?”
徐夫人的腦中隻剩下陳長生的這麽一句話在不停地流轉,嗡嗡嗡地作響。
自己……似乎錯過了什麽?
如果等陳長生把婚書取出來,把話說完,是不是就不用浪費那麽多口舌了?
“不,不可能的。”
徐夫人暗暗搖着頭,“他不可能是來退婚的,一定是被我剛剛的話氣到了,然後說的反話,一定是這樣。”
想及此。
她看着陳長生的眼神也越發地冷厲起來,“你以爲故意這樣說我就會相信嗎?”
不存在的。
她什麽樣的人沒見過。
陳長生這樣的想氣一氣她的想法,她也曾見識過,也算不得驚奇。
所以她堅信是陳長生故意這般說的,目的應該就是爲了故意氣氣她。
這樣的手法雖然很拙劣,但不得不說很有效果。
她确實被氣到了。
臉色一陣陣的難看起來,陰沉難消,“我若是你,便主動将婚書拿出來,提一些賠償也挺好的。”
“可惜你不是我,自然也沒辦法替我做主。”
陳長生淡淡地說道:“我原本是來退婚的,但是現在我突然想改變主意了。”
徐夫人:“……”
她冷着臉,問道:“爲什麽?”
陳長生依舊面容平靜,道:“徐夫人若是聰明人,就不應該問爲什麽。”
“……”
不知爲何,他總覺得這話聽着有些熟悉,似乎在哪裏聽到過。
待想起來後,他不免狠狠地瞪了陳長生一眼,“本以爲你看着挺老實的一人,沒想到竟然如此地眼尖嘴利,端的是不爲人子。”
“這都是跟夫人您學的。”
“既然如此,你不是說你本就是來退婚的嗎,現在正好退掉。”
“不,現在……我不想退了,反正您也曾說過,婚約是老太爺當年定下來的,與您無關,大可不用承認。”
“……”
徐夫人的心裏好不生氣,隻覺得是自己眼拙了,一開始居然沒有看得出來,這小子藏拙了。
他竟然這般能說會道。
她承認,是自己小瞧人了。
之前。
她想過陳長生可能會比較難纏,難以打交道,但她從未香鍋陳長生這麽牙尖嘴利。
現在終于體會到了。
倒是挺氣憤的。
怒目而視,陰冷的寒芒卷卷而不停止。
她看着陳長生,冰冷地說道:“我要你退婚,你是否能做到?”
陳長生:“……”
他挺詫異地看了徐夫人一眼,“您打算強搶?”
“你還不夠資格。”
“那我不退了,我說了我改主意了,絕不會出爾反爾的。”
“……”
聞言後。
徐夫人肺都快氣炸了。
真是可惡啊。
這混小子,分明就是故意來氣她的。
若非擔心神将府的名聲壞了,她想現在就一巴掌拍死這家夥。
以儆效尤。
可惜。
這位神将府的徐夫人比誰都知道,陳長生不一樣。
他是正大光明進來的,被許多人親眼目睹的,一旦陳長生無法走出神将府,或者說走出神将府的時候受傷了。
那麽。
情況可能比她想象中的還要糟糕。
非但解決不了徐有容婚約的事情,可能還會被有心人拿住把柄,甚至趁機落井下石。
要知道。
她們神将府有今日這般結果,都是因爲徐有容的身份關系,否則哪有神将府飛黃騰達的一天啊。
假的。
所以,現在這位神将府的徐夫人是有苦說不出。
她陰沉着一張難看的老臉,黑如炭火一般,憤怒得仿佛随時都要爆開來。
“你何必如此執着?”
徐夫人繼續說道:“如果你隻是想要一些賠償,那麽對你而言也是有莫大的好處,你爲何不這樣做?”
“因爲我不喜歡。”
陳長生一老一實地說道:“夫人您太盛氣淩人了,您總覺得我說的話都是假的,事實上,我有必要說假話嗎?
攀附神将府或許真的能夠獲得一些好處,但我卻不需要攀附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因爲我想要的你們也給不了。”
“你以爲你故意這樣說,我就會原諒你嗎?”
徐夫人依舊冷着臉,寒着神芒,“有容是我徐家的寶貝,是我們徐家的未來,是絕對不可能與你成婚的。”
“無所謂了。”
陳長生淡淡道:“您承認婚書也好,不承認婚書也罷,對于我來說都沒多大關系,您高興就好。”
徐夫人:“……”
偏偏她現在一點都不高興。
心中淩亂無比。
她覺得自己一定沒有看錯陳長生,這小子絕對是故意這樣說的。
隻是。
她沒有什麽真憑實據罷了。
見此。
徐夫人繼續道:“你隻是一個窮苦的小道士,你根本配不上我家有容。”
她的女兒,那是真鳳血脈之身,天賦絕世之輩。
誰人能比?
區區陳長生,絕對不能讓其亂了自家姑娘的道心。
“無所謂。”
陳長生搖搖頭,收好懷裏的婚書,朝這位衣着華麗的貴婦人恭敬地拱手,行晚輩禮,“徐夫人,在下告辭,就不叨擾神将府了。”
說完他便朝廳外走去。
屋内的徐夫人則臉色大變,冷冷喝道:“站住,你以爲你不交出婚書就可以要挾神将府了嗎?
做夢,我神将府是不會受任何人要挾的。”
陳長生頓了頓腳步。
身體并未顫抖,而是微微一頓神便離去了。
仿佛根本沒聽見徐夫人的話一樣。
他忽然有些後悔了。
自己根本就不應該來這裏的。
現在反而惡了神将府。
他雖然不怕,但也覺得會很麻煩的。
陳長生終究還是離開了,在神将府徐夫人殺意騰騰的目光下,緩緩離去。
她大概是想不到,陳長生的性子竟然這般倔強。
而且比她想象中的還要驕傲。
羸弱中天然就帶着一絲絲冷傲和孤高,算是他那并不強的自尊心吧。
“江大哥果然沒有說錯,人都是會變的。”
此前江缺說的時候他還有點不理解,但是現在陳長生完全懂了。
世态炎涼,人情冷暖自知而已。
自那徐家的老太爺四年前仙逝後,不管是因爲什麽原因,徐家壓根就沒想過要承認這場婚約。
他所攜帶的那一紙婚書,早就在人家的眼裏成了可有可無的東西。
若是願意承認,則有用。
可若是不願意承認,則半點作用都沒有。
這就是徐家。
或者說,這就是神将府,一個可怕的神将府啊。
人心果然是最難測的。
以前。
陳長生對于人世間的種種,都是從道藏書本中獲取的,完全沒有經曆過。
這一次後。
他覺得自己應該能成熟不少。
緩緩地在神将府中走着,看着這偌大的院子,陳長生忽然發現自己好像迷路了。
不過。
身後似乎跟着一個人兒。
陳長生對此并不生氣,也并不惱怒,若神将府不想讓自己走出這大門,他估計自己今天應該是極難走出去了。
但是。
之前在客廳的時候徐夫人都沒動手,足以說明她在顧忌些什麽,應該不敢動手。
——至少,她不敢在神将府裏動手。
這點自信陳長生還是有的。
不過。
從旁邊跳出來的不是那陰沉可怕的老嬷嬷,而是一個少女,丫鬟模樣打扮。
看來應該是這神将府裏的丫鬟了。
陳長生如此地想着。
隻是不知道她突然擋住自己的去路,究竟是什麽意思?
“小道士,你等等。”
這丫鬟叫住了陳長生,倒是令陳長生微微一愣神。
陳長生不解地望着這丫鬟。
心裏想着,“難道徐夫人後悔了,是想殺我做花肥嗎?”
“什麽事?”陳長生淡淡道:“姑娘莫非就是徐夫人派來殺我的?”
丫鬟搖搖頭,道:“我才不殺你呢,小道士,我是我家小姐身邊的丫鬟,我叫霜兒。
剛剛夫人說要給你一些賠償,你爲何不答應?”
原來如此!
她家小姐應該就是徐有容吧。
陳長生心裏如此地想到,“不過,即便是她身邊的丫鬟,如今也要對我冷嘲熱諷的打擊一番嗎?”
這回。
沒等陳長生開口說話,那霜兒就率先說道:“你難道不知道,那是你唯一的出路嗎?
我知道你自尊心很強,夫人的話确實是難聽了點,但我家小姐是個好人,她心地善良,若是知道你攜婚書上門來,必定不會拒絕你。
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你隻是一個普通人,而我家小姐是真鳳血脈,已經名震東土了。”
“所以呢?”
陳長生突然笑了,“所以我就應該聽從你們那位盛氣淩人的夫人的話,要一些賠償就走嗎?”
“你怎麽這麽倔?”
“不是我倔,而是……自從我踏進神将府之後,無論是誰,你們都沒有問過我的名字,哪怕一句都沒有。”
“名字而已,比命還重要嗎?”
“對于别人來說或許不重要,但是對于我來說很重要,這是最起碼的尊重,可惜連這最起碼的一點你們都沒有給我。”
“你真的不可理喻,不思變通!”
“或許吧,但這就是我,我的名字叫陳長生,是我師父取的,他希望我能長生久視,雖然是普通了點,但……這是我的名字。”
“陳長生,你和小姐是不會有結果的。”
“這個名字雖然很土,但是我很喜歡。”
“……”
說完話後。
陳長生便頭也不回地轉身朝大門處走去。
他忽覺得這春暖花開的季節,在不經意間感受下,其實也蠻陰冷徹骨的。
很不是滋味。
他從來都沒有想過要通過攀附神将府,從而改變自己的命運。
因爲陳長生很清楚,即便是強如神将府這樣的超然勢力,也改變不了自己的命。
那是命啊。
所以他才會來神都逆天改命。
而不是現在這般。
之所以在後面他會說那麽多的話,便是因爲覺得神将府徐家太高傲了。
對于神将府而言,自己退不退婚又有什麽關系呢。
反正他們也不承認這婚事。
而對于陳長生來說,他已經上門了,算是完成了心中的那個計劃。
至于結果。
雖然有些不太美好,但事實證明,自己根本不在乎那結果了。
婚事不成更好。
那樣自己就可以無憂無慮地去逆天改命了。
或許能夠成功吧。
他其實也沒多少把握的。
神将府内。
在陳長生走後,徐夫人氣得将案幾上的蝴蝶茶都狠狠地掀了起來。
“砰!”
茶碗狠狠地砸在地上,這官窯出産的茶碗瓷器,卻也因此四分五裂。
哪怕再精妙的花紋,也難消徐夫人心頭的怒火。
她很憤怒。
“派人,去盯着那小子!”
徐夫人冷冷地說着,她絕不會放過陳長生的。
“夫人,需要殺了他嗎?”
身旁的老嬷嬷皺起眉頭問道。
若是要動手,也是可以的,畢竟陳長生隻是一個普通人而已。
對付一個區區普通人,她還是能輕易辦到的。
“暫時不用,先盯着他便是。”
徐夫人冷冷地想着,說道:“他以爲他是誰,不過是一個粗鄙不堪的道人而已,竟然也想威脅我神将府,真是豈有此理!”
她心中滿懷着無窮盡的憤怒。
陳長生真的讓她動殺意了。
但是,此刻的陳長生還不能死,否則天下間的人都會自然而然地知道,是她們神将府殺了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陳長生。
這絕對不行!
“不過,總有機會的。”
徐夫人陰森森地道:“到時候便是你的死期,誰也保不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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