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一單元時下面圍滿了刑警,他們是漣城帶來驅散和疏離人群的。我熟練的和下屬們打了招呼就上樓去了。
清晨的朝陽透過窗戶落到鋪滿大理石的地上。我進門沒有看到漣城和小彐,隻有幾個刑警拿着筆和相機在大廳工作,漣城他們應該在挂着羅偉屍體的那間屋子裏。白天視覺得到了充分的發揮,看着大廳裏的東西實在是讓我啞口無言,這哪裏還有我晚上看到淩亂不堪一片狼藉?辦公桌上的文件整整齊齊的堆放在一起,地闆上除了少量血迹可以說是一塵不染,所有東西都規規矩矩原封不動,幹淨整齊的讓人無法想象。要不是左腳上的傷口确确實實存在我都要懷疑自己是否在做夢。
“子衣,愣在那裏幹嘛!”漣城從那間小屋裏探出頭對着我催促,“快進來幫忙啊!”
“哦,來了。”
從我站的地方走向那間屋子,我還有一種不太真實的感覺。
羅偉的屍體已經被從天花闆上的鐵鈎上取了下來,漣城正讓下屬用保鮮膜把它包裹起來,一會兒好運回驗屍房。小彐戴着手套把落在地上的所有可疑物全裝進了保險袋中。我走進去圍着四周轉了一圈,最後在夜裏羅偉嵌在牆裏的地方停下。這裏是一塊比人身大一點的黑污,那時羅偉就是從這裏爬出來然後咬了我一口。就是這裏,我不會記錯,爲什麽會是這裏呢?第一次看到這團污迹我就覺得不太對勁,現在更加這樣認爲。
轉過身随便指了一個小青年,我說:“你,從下面叫幾個人上來,把這一面牆給我拆了。”
小青年也不磨叽,我一說他就跑了出去。
漣城對我的吩咐感到奇怪,他走到我指的那面牆面前伸手敲了敲,牆發出的聲音很實厚,沒有什麽不對的地方。三十秒後他回過頭看着我:“這牆有什麽不對嗎?不會藏屍吧?裏面都是實打實的水泥,錯不了的。”
“這裏肯定有問題。”我不想多解釋什麽,是對是錯,是否藏屍,隻有拆了這一面牆才知道。
漣城是法醫,屍體裝好之後他就和屍體一同離開了,現場就隻剩下我和小彐還有一幹幫忙的打下手的刑警。
在鑽牆機的襲擊下牆壁上的石灰脫落,牆磚也碎成了一塊一塊的。如漣城所言,牆上有污迹的位置已經被拆了三分之一卻沒有出現什麽屍體。我不甘心,叫他們繼續。在“轟隆隆”的鑽牆聲中,我心裏既忐忑又失望,到現在什麽都沒有發現。
“全拆了!”沒有自己想看到的東西我有些負氣,拆牆的刑警也不能說什麽,隻有按照我的吩咐去做。
終于半個小時後,最前面的的刑警驚叫一聲跳到三米外,扶着牆吐了起來。後面幾個人跟上去看了一眼,同樣跑到一邊去吐了起來。我心中一喜,上前去,這面牆就是有問題嘛!
隻見下面牆磚處紅紅黑黑白白的三種顔色,還有一些蛆蟲在牆裏的磚洞間鑽來鑽去。
心裏一陣翻滾,我壓下心中的惡心,對着離我最近的屬下說:“把這些裝起來,帶回去交給副組長。”
最後我們把現場重新檢查了一遍才離開。
屍檢報告是下午三點多才出來的,同時還有牆磚裏的那一堆不明物體。當我看到漣城遞給我的這一份資料,不知道是接這個案子第幾次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羅偉,男,浙l江省理工大學教授,四十八歲,家住北葉街北葉小區一單元七号房,于2016年8月29日2點23分死于自己家中,喉部具有緻命性傷亡,但是死之前全身器官已經休克,屍體被挂在天花闆上,非正常死亡,另排除自殺。死亡原因器官休克,選擇性假死緻命……
姓名未知,男,二十左右,死亡時間2003年12月前後,職業未知。死亡原因未知,屍體發現于羅偉公寓中的牆壁裏。被碎屍之後攪合在水泥裏,因爲牆壁不通風且處于陰濕的位置,因而屍體還沒有腐爛完全。其它信息未知。死于他殺。
看着手裏的兩張屍檢報告我默默的朝着天花闆翻了一個白眼,這兩疊紙有個屁用啊!漣城什麽都沒有說,直接爲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下,看到他手上還沾着驗屍留下的屍體上的殘肢,我悄悄的将頭轉向了一邊,就害怕一會兒忍不住沖上去把他丢到河裏。雖然對他這樣的行爲屢見不鮮,但是還是無法忍受住内心的惡心和反感。
“啪”茶杯重新回到辦公桌上,漣城抽出我手裏的屍檢報告,說:“羅偉不是自殺,也不是人殺的。你在牆裏發現的屍體從殘留的骨骼上來看大約是剛剛二十出頭的大好青年。羅偉在那裏住了十幾年了,十幾年前那樣的公寓絕對算得上是奢侈品,但是對于一個教授來說就沒有什麽了。十幾年後那樣的公寓已經可以叫做危房了。這具屍體是七年前的,也就是這個人七年前被羅偉殺了,然後藏在了牆壁裏。于是屍體沒有銷毀他不敢搬家,所以他一直住到了今天。這就能解釋爲什麽身爲教授住在這樣的地方,因爲他心虛。不過讓我不明白的是羅偉爲什麽要殺人,這個人是誰?”
我若有所思,想起了羅偉向我求救時說的那個名字,猛地一拍大腿說:“楊宇浩,你讓人去查查這個人。”
“好。”
想不到羅偉身爲大學教授竟然是個殺人犯,難怪他不許我進那間屋子。這樣想來羅偉恐怕是我害死的,因爲我打開了那扇門,放出了那隻鬼。郁悶的撓撓頭,鬼不是會穿牆嗎?還要我放它出來嗎?這樣的話羅偉爲什麽會咬我就說得通了,因爲就是我不小心之下害死了他嘛!不過還是郁悶,羅偉就是罪有應得,爲什麽還要忌恨上我!
窗外陽光還蒸發着大地,我卻看得背後陣陣發涼。誰能想象七年時間二十八個季節都和一具屍體共同生活一個屋檐下,在那不見天日的空置的屋子裏藏着一隻你親手帶入陰界的鬼,它還時時刻刻想要殺了你報仇。想想都覺得慎得慌。
人類啊,總是做一些自己接受不了讓所有人出乎意料而心寒的事。而作爲刑警的我們就隻能把事實呈現在冤魂面前,對别人的對錯我們能做的了什麽?
刑警又如何?在鬼神的眼中也是普通的人,人便是不可一擊的蝼蟻,而蝼蟻總是有着最邪惡的貪念。
我坐在窗邊目光遠眺,這個繁華的城市看不到盡頭,這個世界更沒有邊際。我所知道的,厭惡的,看不起的,嫉惡如仇的,義憤填膺……最後都是與我不相幹的,化爲替别人感歎罷了。故事終究是别人的,我們刑警隻是将故事隐藏的相關懸念全部理清楚。
作爲刑警,生生死死看過無數,殘忍和仁慈早就已經沒有什麽分别了,都是人與人之間最微妙的行爲而已。
“哎?”漣城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坐到了我的旁邊,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瞧着我露在外面左腳上的傷口問,“這是怎麽回事?”
垂眸,我瞥了一眼那道傷口,那裏已經好了很多,雖然還是有些猙獰。我漫不經心的回答:“沒什麽,已經處理了,被不幹淨的東西咬了一口而已。”
漣城的表情突然變的很有趣,要笑不笑,憋了好一會兒才憋出一句:“啊,被鬼咬了一口噢。”
“别說了。那陣銀子來的,你和小彐在幹什麽,怎麽沒來?”我問。
“睡覺啊,組長他不是和那個姓段的一起嘛,那時他正好就在附近,所以就拜托他了。”
“胡扯!”我瞪了他一眼。
“呵呵……”他搖搖頭,眼珠一轉落到樓下一輛朝着理工大學方向駛去的出租車問,“打算什麽時候去抓器具室的那隻鬼?”
“不急,它跑不掉。現在先把羅偉和這無名死者弄清楚再說。”
“好,都聽你的,反正這個案子是你接的。”
這一起莫名其妙的緻命謀殺案今天也就進展到這裏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看起來越來越麻煩,然而聰明的人知道真相正在漸漸揭開。可是即使清楚案子即将告一段落的我們也沒有人感到高興。這一起案子中我們的多疑守舊讓更多不相幹的人用生命做了陪葬,也延緩了結案的時間。即便最後扒出了真相我們也過失太多。沒有人知道浙1江省杭1州市刑警大隊重案組辦案從來都是無關職業無關情感的,爲的隻是一個真相,還冤魂一個安息的理由,維持陰陽兩界的平衡。同時也是讓人們曆史上千萬年的謎團繼續成爲謎團。
我君子衣成爲刑警三年了,遇到的鬼不說百隻也有二三十,接過的案子更是數不勝數,有過危險的,有過詭異的,也有過變态的,但是從來沒有退縮過。隻是因爲我和銀子沒有退縮的理由,漣城和小彐更不是輕言放棄的人,诔大哥雖然溫和卻也要強。
銀子說過:“如果你隻是刑警也許你可以盡力而爲,可是我是陽警,你是陰警,我們就永遠不可能後退,每一個案子的終點隻有真相,界警的手裏絕對不容許出現懸案!”
我們也從來沒有爲死者留下懸案,也算是盡責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