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放在頭頂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我從噩夢中醒來,額頭上的層層冷汗都未來得及擦去,看到手機上顯示着“銀子來電”四個字快速的按了接通。
手機裏響起了我熟悉的聲音:“出院了嗎?怎麽樣,好點了沒?”
“嗯,我沒事了,銀子你現在在哪裏?”
“杭州,怎麽了?”
“沒什麽,我就問問。”
“我剛剛才回到杭州。你的事漣城已經告訴我了,你自己小心點。”
奇迹的是銀子沒有數落我,态度反常的好,讓我後背忍不住發冷。
“子衣,你那邊完事了就早點回來吧,杭州這邊又出了麻煩。”
“怎麽了?”我似乎錯過了什麽好戲。
“張罰,男,理工大學大四學生,二十三歲,湖南人。在你離開的第二天一個人去了實驗樓廢棄的器具室而一直沒有出來,後來他的朋友陸明哲發現他死在了器具室。同樣是被卸了四肢,不過他可比章賢瑱慘多了,連他的五官都被用蠻力扯了下來。”
我吸了一口冷氣,眼前立刻就浮現了一張沒有五官的臉。張罰這個名字好像在什麽地方聽過。
我離開杭州的第二天是2015年8月16日。也就是說離張罰的死已經七天了,這次有屍體又是相似的作案手法,漣城應該從屍體那裏得到了不少線索吧。
“子衣,你什麽時候回來?這個案子已經交給你十天了,你可要抓緊時間了啊。”
“明天就回去。你就放一百個心吧,再說還不是你把這個麻煩交到我手裏的,能怪我嗎?”
“君子衣,你明天要是不回來看我怎麽在你這個月的工作總結上寫你的‘功勳’,反正這個月離最後一天也不差幾天了。”
“别啊銀子,你以爲我想待在南京嗎?”
“那是你愚昧!”
“好好好,我愚昧,我愚昧成了吧?”這世界就你最聰明了。
“不跟你說了,自己小心點,我不會去南京爲你收屍的。”
“知道了知道了,老大你老忙吧,不打擾你了。”
杭州市理工大學第一次謀殺案是在七年前的實驗樓器具室,第二次謀殺案是在一個月前,地點還是實驗樓的器具室,第三次謀殺案是在七天前,地點依舊是實驗樓的器具室。作案手法相同處卸肢,不同處章賢瑱卸了手,張罰還卸了五官。
案子的進展不會公開,是絕對的保密,但是,杭州市理工大學是名牌大學,最基本的材料肯定是會在網上瘋傳的。
我打開章賢瑱房裏的電腦,電腦的鍵盤和屏幕上都布滿了灰塵。開機之後讓人驚訝的是電腦竟然還連了網的,我隻是死馬當作活馬醫罷了,并沒有抱着多大的希望,畢竟章賢瑱很久沒有回家了,但結果不錯。
我收了杭州市的重點新聞又去了理工大學的貼吧,果不其然,有很多關于這起謀殺案的八卦存在,同樣難得會存在幾張現場的圖片。圖片上有大量刑警圍着現場,刑警之外是來湊熱鬧的學生能,死者的死狀,現場都被照得一清二楚。這一類圖片是不能被上傳到公共場合的,更不允許拍攝,但你要相信,這個世界總會有那麽幾個不怕死的好事者存在。
死者張罰,死狀極度慘烈。四肢被扔到屍體的左邊,他是穿的背心,從圖片上看四肢是被用蠻力撕下來的,因爲四肢沒有明顯的切痕,反而在四肢的斷口有一大塊皮肉,而他的身體上肩膀上皮全部脫去,隻留下暗紅色的肉和一些露在外面的白骨。他的臉部更是恐怖,五官被撕下粘着皮耷拉在血肉模糊的頭顱上。
在圖片的下面是一些網客的留言:
溫柔的狼:哎呀我滴個媽呀!太他媽惡心了,老子吃的晚飯都要吐出來了!誰他媽這麽變态啊!
如果你愛我請告訴我:誰傳的圖片啊,有病吧,看了誰還敢睡覺啊?
雲死之後成了霧:樓上的美女别害怕。不知道大家知不知道,那器具室老邪乎了。我就是那學校的學生,不隻是這個男的死了,還有一個去了器具室的女生也瘋狂,這是真的,那女生我見過。長的蠻好看的,可惜了。
小心愛:我不但是理工的學生還是死者張罰的同班同學呢,聽說張罰去器具室的前一天和一個叫陸明哲的男的吵了一架,你說怎麽有這麽巧的事,兩個人剛鬧矛盾其中一個人就死了,依我看啊指不定就是那個陸明哲偷偷潛到器具室殺了張罰呢!
前行之軀:小兄弟東西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如果不是那個陸明哲你這種誣陷造謠侵犯别人名譽是要受到法律的制裁的……
後面的就是這群人一大堆不着邊際的話。
目不轉睛的盯着電腦屏幕看了一個多小時,腦袋昏漲的難受。現在是下午四點二十一分,還早着呢。我搖搖晃晃的爬到床上一覺睡到了七點五十三才醒來。
客廳裏“主頁”圍着章媽的圍裙在廚房轉悠,章媽端了一張小凳子坐在垃圾桶旁邊剝着蒜皮,章爸坐在沙發上拿着一張《南京市晚報》慢慢的浏覽,而我則是毫不客氣的一屁股坐在章爸身邊拿出手機開始寫工作總結。
“君警官,”見到我坐過去章爸放下報紙,滿臉嚴肅的看着我問:“阿瑱的案子有什麽新的進展了嗎?”
“暫時還沒有進展,你放心,我一定會替章賢瑱沉冤。”
“君警官,今天下午的時候萬剋那孩子來找過我,他問了阿瑱的事,他說希望見見你,不知道君警官有沒有時間。”
“對不起,我并沒有時間,明天我就要回杭州了,那邊又有一起案子,我們懷疑那起案子和章賢瑱這一起是一起連環殺人案。”
報紙重新被章爸拿回手裏,他遺憾的點點頭:“那好,不爲難君警官。”
一桌飯菜全是“主頁”一個人做的,味道很好,以前我一個人在家時都是要麽快餐要麽泡面,很少吃到這麽精緻用心做的飯菜,隻有偶爾诔大哥來我家時可以吃到诔大哥的拿手好菜,而銀子和漣城就是兩個公子哥根本不會做這些,漣城從來不會在我家沒有人做飯的情況下來到,銀子來了也不過是陪着我吃泡面,要不就他請我去飯店吃,反正他在的時候我是不會叫快餐的,誰叫他是吃白飯的。
一頓飯吃得并沒有我想象中的那麽好,因爲“主頁”這個女人一隻在不停的向我碗裏夾着菜,然後章媽就一直在旁邊唠叨着什麽主頁乖啊主頁好啊的,叫我一定不能錯過這麽好的女人,弄得我差一點就忍不住把“你喜歡你娶她”噴出口去。
本來以爲會是吃得最好的一頓,結果比和銀子那個不要臉的人一起啃方便面還糟糕。
吃完飯我立馬就提着包出了門,在和那個“主頁”多待一會兒我一定會忍不住掐死她。我就是看着她不順眼,她是吧台小姐,不論是在吧台還是章家她都太能裝了。
黑夜已經襲卷了整個南京市,可南京市的夜晚并不黑暗,它向杭州市一樣燈火華麗五光十色。
章賢瑱的墳在郊區蒼木墓園。郊區沒有路燈漆黑一片,載我來的司機膽子小,将我送到墓園門口就不願意進去了,沒辦法我隻能用手機的照明功能在黑暗中的墓園穿行。
墓園裏很安靜,似乎知道會有人來一般連夜蟲的鳴叫聲都消失的無影無蹤。黑暗中什麽都沒有,隻有模模糊糊若隐若現的石塊,那些矗立在黑夜的每一塊石塊都是一塊死人的墓碑,而我要在這幾百座墳之間找出章賢瑱的墳。
夜裏陰風陣陣吹着我因爲害怕而汗濕的貼在耳際的短發,我感到呼吸都覺得疲備。若是平時定不會有這樣敏感的想法,可今晚終究不是平常,我惦念着自己馬上要做的事,心中也變得愈加忐忑不安了。可是要做的事卻是依舊要做的。
我在黑暗吞噬的夜裏忐忑不安的尋找着張賢瑱的墓碑,每向前更深一步就會讓我覺得背後更加冷一分。鞋子踩在地上的石闆發出的聲音異常刺耳,每一下都敲擊在我的心上,我的呼吸變得急促,如同空氣不夠用了一般。
今晚的夜裏竟然連月光都沒有,風也沒有,什麽都沒有。唯一的一點聲音都是我制造出來的,墓園的一切都是死的,隻有我活着。向墓園遠處的街市看去,那裏熱鬧非凡,墓園和街市就如同兩個世界,一陽一陰,而我在陰界。
我不是沒有遇見過那些東西,可是往常都有銀子和漣城他們陪着,現在卻要一個人來面對,誰的心裏不會發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