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文内心鄙夷四王子,但面上的表情卻是老神在在的,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姿态。
四王子似乎也意識到自己不該在孫文面前開車,給人留下輕浮的印象,很快便轉移話題。
不過孫文一直掌控着節奏,順利将話題引到邊境問題。
“孫先生,依您之見,如何對付崇州柳氏?”
四王子口中垂涎姜芃姬,不過是想用男性的身份獲得些許優越感,給自己增加底氣罷了。
回歸現實,他不過是女奴生的兒子,根本沒資格和姜芃姬平等對話。
孫文眼皮一擡,神色淡定地道,“四王子以爲,如今當務之急是對付柳氏?”
四王子神色一僵,面露疑惑。
“柳氏屯兵邊境,一副興兵來犯的架勢,難道還不夠?亦或者說,先生以爲攘外先安内?”
四王子問得含蓄。
現在到底是對付柳羲比較重要呀,還是先幹掉和他競争的兄弟比較重要。
孫文笑了笑,反問四王子,“倘若柳氏現在便發兵,北疆該如何應對?”
四王子啞然。
“她不可能這麽做。”
哪怕北疆是瘦死的駱駝,那也比柳羲這匹馬大得多。
她一個小小諸侯敢主動打北疆?
誰給她的勇氣?
孫文又問道,“假如,柳氏這麽做了呢?”
四王子傲然道,“她敢來,收下便是!”
孫文冷冷一笑,嘴角挂着嘲諷的弧度。
“錯了,若是柳氏趕來,節節敗退的便是北疆。”
四王子聽後,勃然大怒。
他正欲發火,孫文不疾不徐地道,“一場馬瘟,毀去北疆大半戰力,之後一蹶不振。兀力拔獻計,以高價收購滄州母馬,希望北疆快速恢複元氣。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但他忘了,高價收購母馬,讓北疆有了涅槃重生的機會,但也将自身置入萬劫不複的境地!隻要中原諸侯察覺到北疆外強中幹的表象,他們集合兵力,再來一場‘湟水會盟’,北疆又該如何?”
四王子的臉瞬間黑了下來。
哪怕他身處北疆,他也知道湟水會盟集合東慶二十三路諸侯,一共四十餘萬兵馬。
北疆現在的情況,還真惹不起。
四王子身爲北疆皇室的王子,他對北疆内部的情況最爲了解。
哪怕他一遍遍告訴自己北疆騎兵戰無不勝,但馬瘟之後,騎兵的确被摧毀了十之七八。
失去了騎兵,北疆對戰中原的優勢便被削去了一大截。
爲了實現入主中原的野心,北疆皇室耗費心力,數年經營。
如今正值恢複元氣的緊要關頭,不容有失。
若是這個時候洩露風聲——四王子暗暗捏緊了拳頭。
“柳羲不敢這麽做,其他諸侯未必會響應她的号召——”
孫文冷冷地潑一盆冷水,“那可未必,中原有一句老話——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北疆對東慶的威脅,看看南蠻四部對南盛國便知道了。爲了不步入南盛的後塵,定會有諸侯響應。”
四王子面如金紙,血色全無。
他順着孫文的思路,越想越是冷汗涔涔。
柳羲不是按常理出牌的諸侯,她早幾年便開始屯兵崇州,屯田屯糧,一副磨刀霍霍的架勢。
很難說,這個女瘋子會不會舍了一條命和北疆死扛。
盡管他不願意承認,但漢家子民不缺瘋子,更不缺舍生取義的淩然正氣。
他們的傲骨和氣節,哪怕北疆推崇漢家文化,依舊無法理解那種愚蠢的舍己爲人的想法。
四王子急忙問詢,“孫先生,您一定要教孤!”
孫文笑道,“這是自然。”
他面上挂着笑,内心把衛慈翻來覆去問候了數百遍。
衛慈這家夥喪心病狂,連老人家的勞動力都要極限壓榨。
先是讓他離間北疆九位王子,他勞心勞力,死了不知道多少腦細胞,終于初見成效。
還沒來得及享受勝利的果實,衛慈又給他傳信。
這次内容更過分,竟然讓他輔助柳羲奪回被北疆占領二十餘年的上虞郡大半領土。
當年北疆入侵,上虞郡全郡淪陷,六城皆失。
雖有淵鏡先生遠赴北疆,奪回三城,但仍舊有三城被北疆捏在手心。
若是連這三城都拿不回來,談什麽收複北疆?
姜芃姬愁了,衛慈自然輾轉反側。
于是這頂大帽子就蓋在孫文頭上。
去吧,孫載道!
(╯‵□′)╯︵┻━┻
“文有一計,可棄車保帥,一石數鳥。”孫文笑得意味深長。
一石數鳥?
四王子作揖到底,“還請孫先生不吝賜教。”
經過孫文的分析,四王子如撥雲見日,冷不丁回了神。
崇州兵多将廣不說,各個全是精銳,甚至有消息傳聞這批精兵訓練三年以上。
三年是個什麽概念?
不管是中原還是北疆,精心訓練三月的兵已經稱得上精兵。
訓練三年以上的兵,那又該稱爲什麽?
崇州柳氏,實乃棘手勁敵。
若是不除去,實在是難以心安。
“四王子也知道,如今的北疆不宜開戰,但又不能讓崇州方面瞧出端倪。”孫文低沉的聲音傳入耳中,宛若書院夫子諄諄教導,四王子下意識挺直脊背,側耳傾聽,“若是如此,不妨另辟蹊徑,棄車保帥。崇州上虞郡那三城,不正是最好的廢子?”
四王子聽後,心下一陣不快,他用打量和懷疑的眼神瞧着孫文。
眼前這個孫文,那也是漢家子民。
“先生是說舍棄那三城?”
孫文仿佛沒看到對方的懷疑和防備,神秘一笑,“非也。”
四王子心中一滞,纏着道,“還請先生不要戲耍孤王了,有什麽便說罷。”
“對于北疆而言,三城連雞肋都不如。”
四王子打斷他的話,“先生怎敢說這話?”
他内心冒出些許殺意。
孫文道,“四王子怕是不知道三城内的情形?漢民不是逃了,便是死了,再不濟就是被抓去當了奴隸,到處販賣。良田閑置,無人耕種;屋舍漏雨,無人修繕;城牆荒廢,無人戌守。城内百姓,可還有幾個正經經營的漢民?對于北疆而言,這樣的地方,與貧民窟有何區别?”
三城已經荒廢,沒有任何價值,甚至連戰略價值也大打折扣。
曾經繁榮的城市,如今隻是北疆馬匪或者罪犯藏污納垢的地方。
北疆和南蠻一樣,破壞和劫掠本性遠勝過治理。
他們會搶會殺會奪,唯獨不會好好經營。
四王子又氣又惱,但他卻不敢殺了孫文,因爲對方的話,沒有一句虛假。
→_→北疆和中原對于領土意識是不一樣的。對于前者來說,隻要打下來一次還能打第二次,搶了一次還能搶第二次,一旦利益足夠,領土也可以割讓。更别說他們打下的土地本身是别人的,用别人的土地跟别人換取利益,他們賺了。對于後者而言,我的土地就是我的,隻要到了我手中那就是我的,哪怕擱置長荒草也不能給别人,寸土不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