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去世,幼帝繼位。
東慶重孝道,自然不會剛繼位便改年,所以改年号這件事情一直從年初拖到了大年初一。
因此,新的一年又稱爲承宗元年。
如果是太平盛世,改年這樣的大事,必然是普天同慶。
如今卻不一樣,東慶四分五裂,諸侯割據,朝廷的聲望降低到了谷底。
說句不中聽的話,小皇帝的聖旨隻能在谌州附近生效,去了别的地方,不過是一卷黃布。
姜芃姬作爲主公,應當在州府接收衆臣新年祝賀,隻是丸州州府還沒建成,崇州和浒郡還有不少事情要她處理,帳下臣子爲了讓百姓過一個好年,一個一個忙得腳打後腦勺。
當治下百姓與家人團聚的時候,姜芃姬和柳佘以及柳昭聚在一起,簡單用了一頓晚膳。
“新年安康!”
姜芃姬換了一身新衣裳,笑着接過柳佘贈予的新年賀禮。
“父親,新年安康。”
柳昭仍舊是富貴公子的裝扮,從衣裳到配飾,越發講究。
不說衣料,光是他手中那把用絲綢做扇面、以紫檀爲扇骨的花鳥畫扇,精緻得像是藝術品。
“阿姐,新年安康。”
柳昭說了新年賀詞,眼巴巴地瞧着姜芃姬。
他喜歡雅緻富貴的東西,每日穿戴的衣裳配飾都要熏過香才肯穿,日常開支不小。
僅憑柳佘給的固定月例,柳昭的日子過得緊巴巴,盼着新年從姜芃姬這裏讨來大紅封。
姜芃姬忍俊不禁,她回了賀詞,沒有掏出柳昭想象中的大紅包。
柳昭:“……”
好委屈啊,下個月還要繼續吃土麽?
當柳昭心灰意懶的時候,姜芃姬道,“已經遣人送到你屋子了。”
柳昭聽後,眸子倏地亮起,恨不得高喊一聲——阿姐萬歲。
柳佘頗爲不悅地道,“他整日攆狗鬥雞,不學無術,你繼續這麽慣着他,以後就賴着你了。”
柳昭最怕柳佘,聽到他開口訓斥自己,忙不疊躲到姜芃姬身後。
得虧姜芃姬個子高,不然哪裏擋得住柳昭?
姜芃姬笑道,“賴着便賴着,女兒又不是養不起他。”
“阿姐——這麽說的話,能不能讓父親給小弟漲一漲月例呀?”
柳昭不僅啃姐,他還啃爹。
令人悲憤的是,啃過之後,他仍是個月光族。
沒辦法,他喜歡精緻奢華的生活,每日開支自然小不了。
柳佘表情一抽,若非過年不戴佩劍,他這會兒都能拔劍了,讓柳昭知道花兒爲何那麽紅。
堂堂男兒,如此熱衷吃軟飯,還能不能有點兒骨氣?
新年宴隻有三人,但這是柳昭頭一回與這麽多人一起過年。
以前在柳府後宅,古蓁夫人纏綿病榻,蝶夫人不愛見他,哪怕是新年這樣的大日子,他也是待在自己的院子,吃着下人準備的晚膳。在他眼中,新年除了份例多了,沒什麽奇特的。
柳佘狠狠瞪了一眼柳昭。
“明日早些過來請安。”
柳昭的表情瞬時垮了下來。
自從柳佘退居幕後,把所有政務都交給了姜芃姬,他的生活便徹底清閑下來。
起初還有些不适應,時間一長便覺得快活,每日垂釣、遛狗、逗鳥、訪友、讀書作畫……
他是開心了,柳昭卻徹底郁悶了。
老人家一旦閑下來,總喜歡給自己找事情做,柳昭的日子越發難過,天天被他抓功課。
迫于威嚴,他從了一陣。
時間一長,他忍不下去了,幹脆跑到姜芃姬那邊避難。
親姐就是親姐,不但沒有庇護他,反而将他五花大綁送回柳佘手中,接受“愛”的教育。
聽到柳佘讓他明日早些去請安,柳昭的頭皮都發麻了。
“阿姐——救救小弟——”
柳昭壓低聲音,搖着姜芃姬的袖子,雙眸biubiu發出求救信号。
在直播間觀衆一片“好萌呀”、“讓阿姨揉一揉”、“主播你缺弟媳”的狼嚎中,姜芃姬不客氣地将柳昭給賣了,側身閃過,無情抛棄了對他發出求救信号的柳昭,将他丢給了柳佘處置。
大年初七,市集重開。
象陽縣作爲姜芃姬最初的根基,在她苦心經營之下,如今一擴再擴,不僅擴大了城牆範圍,還将周遭村莊納入外城,重新規劃修整。如今的象陽縣俨然是北方最爲繁榮的地區之一。
年節過後,街上人流陡增,除了本地人之外,還多了不少外鄉人的身影。
這些外鄉人全是慕名而來的東慶學子,有些出身士族,有些出身寒門。
在他們慣有印象中,象陽縣應該是個偏僻落後的小鎮子,經曆了青衣軍和紅蓮教的雙重碾壓,這會兒該蕭條清冷才對。出乎他們的預料,自從進入丸州境内,所見之景讓他們懷疑。
懷疑什麽?
懷疑如今是什麽年歲呀!
分明是亂世,丸州境内卻是一派盛世之景。
東慶到處都在打仗,割據一方的諸侯摩擦不斷,丸州外能看到衣衫褴褛的流民,一旦過境,瞧見的卻是錯落有緻的良田和田野間紮好的稻草,偶爾還能瞧見辛勤勞作的百姓和頑童。
進了城,他們更加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街道規劃整齊,屋檐鱗次栉比,左右屋舍精巧而雅緻,街邊攤販個個精神抖擻,滿面紅光。
不止精氣神好,他們身上穿着的衣裳也很幹淨,鮮少能看到打補丁的。
“新年安康。”
大街小巷,随處都能聽到洋溢着喜氣的慶賀聲。
“新、新年安康——”
一個身着紅色襖衫的小女娃待在路邊,仰着腦袋,癡癡地看着扛着商貨的小販。
小販起初沒聽到,那個小女娃又認認真真喊了一聲。
過了會兒,吱溜一聲吸了一口口水。
那個小販終于注意到小女娃,瞧見她粉雕玉琢的小臉,面色越發柔和了。
見小女娃眼巴巴看着自家做的蜜蜂楂果,他笑了笑,取下一支給她。
“新年安康,拿去吃吧。”
光看小孩兒的裝扮便知道對方是富貴人家。
“謝謝。”
小女娃笑着咧嘴,接過小販的新年禮物,還未塞進嘴裏,她身邊多了個面相孱弱的男童。
男童瞧着也隻有六七歲,個頭清瘦,表情卻十分老成,唇角都緊緊抿着唇。
“大叔也要做生意,不能白占便宜。”
他擡手牽起紅衣小女娃的手,另一隻手從腰間錢囊取出幾文錢給小販。
說完,他将小女娃牽走了。
小販接過錢,瞧見男童的裝扮和他肩上背着的書簍,後知後覺地呀了一聲。
“這不是金鱗書院的娃娃麽?長得可真俊呀。”
→_→全民啓蒙上學是不現實的,社會生産力跟不上。還是要有人種地種糧食,其他人才能吃飽飯。糧食越多,空出來的農耕人力越多,讀書的人才能越多。現在的話,孩子上學讀書,香菇設定了門檻,做不到普及教育。
金鱗書院前幾批學生,全是試驗用的小白鼠,用的是編撰出來的教材,允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