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他們全部看好了,待本府進一步細查。”姜芃姬對着符望說,“在此之前,不允許他們任何人出入宅邸、會客,更不允許任何仆從離開城門。一旦發現有人違禁,格殺勿論。”
符望道,“末将遵命。”
姜芃姬又讓人将數十口箱子收好,日夜不停地盯牢了,免得出了差錯。
柳佘道,“蘭亭,你這般過激,爲父擔心崇州士族一脈會破罐子破摔,發動兵變。”
之前被殺的那幾個,隻是崇州士族中勢力比較大的,還有其他小士族并未牽涉進來。
如果姜芃姬動作太大,那些小士族聞風而動,認爲自身受到了威脅,不知道會做出什麽。
姜芃姬想了想,她說,“父親擔心也不是沒有道理,所以女兒并沒有将他們全部抄家滅族。隻是派人看着而已,他們什麽時候想明白了,吐出不屬于他們的東西,女兒便什麽時候放他們自由。崇州士族麽……呵,以後有的是時間好好清算,逃得過初一,逃不過十五……”
柳佘點點頭,他道,“你能這麽想最好,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審時度勢,方能長久。”
如果說姜芃姬的行事風格是風馳電掣,柳佘的風格便是潤物無聲。
很難說哪一種更好,前者見效快,隐患也多,後者雖然慢,但能減少很多波折。
姜芃姬似乎想到什麽,她對着柳佘提醒了一句。
“父親,三弟似乎格外喜歡奢侈之物?”
柳佘臉色黑了一層,頗感丢人地道,“許是小時候沒養好,竟變成如今這副模樣。”
活像是沒見過大場面,見到什麽都一驚一乍,恨不得将好東西都挂在身上。
别的不說,隻說柳昭那把佩劍,上面鑲金嵌銀,綴滿了寶石,暴發戶氣息撲面而來。
柳佘試着糾正過幾遍,柳昭仍是死性不改。
姜芃姬啞然笑道,“三弟年紀還小,有的是時間慢慢調教。我提他,隻是想跟父親說一句,讓他最近日子都待在府中,别到處亂跑,以免被铤而走險的惡徒盯上了……”
她這一舉動可是得罪了整個崇州的士族。
他們沒辦法報複她,又動不了柳佘,難保他們不會将主意打到柳昭身上。
“爲父會注意的。”柳佘聽後點頭,仍不忘補了一句,“你也小心,一切皆以自身爲重。”
“是。”
離開了正廳,姜芃姬長松一口氣。
她正要去找豐真等人商議接下來的事宜,餘光瞥見拐角有些異動。
“昭兒。”她喚了一聲。
那人果然是柳昭。
柳昭從拐角冒出頭,面上有幾分心虛。
他今天又換了一身衣裳,風格同樣矜貴華麗,活脫脫像是畫中走出來的富貴少年。
“阿姐!”
被姜芃姬抓了個正着,柳昭正心虛呢,聽到姜芃姬對他的稱呼,眼睛又亮了起來。
“你躲那兒做什麽?”
“自然是等阿姐啊,小弟有些事情不是很清楚。”
姜芃姬問道,“什麽事情?”
柳昭支支吾吾半晌,慢慢憋紅了臉。
“他們……當真做過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
柳昭眼神飄忽,問得很小聲。
他雖是庶子,但也是河間柳氏出身,身上烙印着士族的印記。
柳昭爲自己的出身感到自豪,從未想過士族表面上如此光鮮,背地裏也有藏污納垢的醜事。
“自然是真的。昭兒年紀也不小了,以後多找父親,讓父親帶着你見一見外頭的世界。實在不行,多找找管家,讓他告訴你真正的現實是什麽樣的。總是待在後院,能有什麽見識?”
柳昭紅了臉頰,眼底帶着幾分羞愧。
姜芃姬又道,“崇州士族做下的醜事,遠比我抖出來的多。一樁一件,皆爲事實。”
通敵賣國是她加上去的,但他們做下的事情,本質上和通敵賣國有什麽不同?
姜芃姬這麽說,不能算冤枉他們。
柳昭苦笑一聲,他道,“阿姐……我們家……也是如此麽?”
若是這樣,柳昭還真沒辦法心安理得地享受一切。
姜芃姬道,“府上家大業大,哪裏需要做這種缺德事情?唯有貪心不足和見識淺薄的人,才會卯足了勁兒剝削斂财。百姓如水,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這樣淺顯的道理,竟無一人懂。”
柳昭松了口氣,他想到方才偷看到的場景,心底添了幾分不忿和怒氣。
“阿姐隻把他們關了,可有下一步動作?依小弟看,他們的罪行都能滅族了。”
别看柳昭生得腼腆,骨子卻很硬,甚至有些嫉惡如仇。
姜芃姬道,“不急,做事要分得清輕重緩急。若想清算他們,什麽時候都能。”
柳昭聽出了另一重意思——阿姐這是打算輕拿輕放?
“如今最重要的是将他們手中的田宅拿回來,重新安頓好崇州的百姓,讓他們過上安生的日子。一個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我隻能先顧着百姓,等局勢徹底穩定了,我才有精力去對付這些蛀蟲。光顧着和他們較勁,多拖一天,百姓便會多受一天的罪……”
對于姜芃姬來說,什麽時候修理崇州世家都行,唯獨不能讓飽受苦難的百姓繼續受苦。
柳昭聞言沉默了一下,似乎沒想到姜芃姬會給出這樣的理由。
州府的事情很快傳遍了整個崇州,正如柳佘所預料的,那些小士族真被吓到了。
姜芃姬鬧出這麽大陣仗,最後卻隻把人關了,沒有進一步動作,這舉動反而讓人摸不着頭腦。
嗯,感覺是暴風雨前的甯靜。
在這個人人自危的關口,崇州崔氏迎來了特殊的客人。
“在下乃是柳州牧座下從事,奉命送小郎君歸宗認祖。”
豐真一襲整潔的儒衫,如墨長發被發冠仔細束好。
當他收斂玩世不恭的神情,認真起來,還真有幾分貴氣。
崔氏族長見到豐真送來的拜帖,連忙出門迎接。
姜芃姬一早便告知他,他的嫡妻在地震中爲他生了一個兒子,這個兒子大難不死,還被兩個忠仆帶到了丸州象陽縣撫養了兩年。自得了消息,他便日盼夜盼,早已心急如焚。
他和豐真互相見了禮,眼神急切地看向豐真背後的馬車。
車簾掀起,露出一顆小小的腦袋,那個小孩兒生得極爲靈動。
“豐從事……這便是我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