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門宴開始之前,崇州境内仍是一派風平浪靜。
若是敏感一些,便會發現這隻是暴風雨前的甯靜。
各家各戶的貴婦忙着自己的事情,有的操持家務、侍奉公婆,有的教育兒女、敲打妾室,有的莳花弄草、賞玩古董。看似平靜的後宅,實則暗流湧動,所有人都爲了自己的利益算計。
宴會是士族階層聯絡感情的重要渠道,幾乎沒有一日停歇。
今日這家辦個雅集,明日那家開個詩會,後日再給旁人下請柬,大家一塊兒賞花賞月。
男人們出門做客去了,後宅的女子也不甘示弱,經常性出門赴宴。
天上月色清涼如許,地下人影憧憧,衣香鬓影,席間說笑聲不絕于耳。
雖說崇州士族被外界诟病爲暴發戶,但他們也有着數十年乃至上百年的底蘊,遠比普通百姓富貴。如今天氣已經寒涼,但舉辦宴會的院子卻是暖烘烘的,感覺不到絲毫涼意。
幾位關系好的貴婦互相說笑,内容圍繞着丈夫、丈夫的小妾、婆婆公公、庶子庶女、嫡子嫡女以及各家各府的八卦,大多都是家長裏短的廢話。沒什麽營養,但聚在一塊吐槽,再無聊的話題也能變得津津有味。說着說着,她們提及了正值壯年的柳州牧柳佘,話題越扯越遠。
柳佘正值壯年,膝下隻有一個嫡女、一個庶子,他後來續弦的繼室又和他長久分居兩地。
自從柳佘來到崇州之後,不少人打着美人計的打算,試圖給柳佘後院塞人,吹一吹枕頭風。
奈何他是個滑不溜丢的,不管旁人怎麽明示暗示,他總有辦法将衆人送來的女人擋在門外。
男人說柳佘這是假正經,崇州的貴婦卻對他頗爲推崇。
試問哪個古代女人,不希望自己丈夫隻愛自己一個,後院一個女子?
至少在古敏去世之前,柳佘後院的确隻有這麽一個人。
光是這麽一份感情,便足夠她們羨慕嫉妒恨了。
每當說起這個,崇州的貴婦對那位已逝的古敏夫人萬分嫉妒,說她英年早逝,末了還要假惺惺歎一句紅顔薄命。說完了柳佘這樣的好男人,自然少不了抱怨自家的花心男人。
不管是賤妾還是貴妾,一個一個納進了門。
正室夫人面上要裝着大度,還要和那些妖豔賤、、/貨姐妹相稱,可惡心人了。
“聽說,柳州牧的嫡女要來了。今日州府宴飲,便是爲了那位女郎。”
不知是哪個夫人順嘴說了一句,其他夫人的反應顯得很平淡,甚至有人暗暗嗤了一聲。
“不過是一個小丫頭片子罷了,哪裏值得一衆爺們兒鄭重其事?”
在不少夫人看來,姜芃姬抵達時間和柳佘邀請世家大佬,不過是碰巧撞了時間。
畢竟隻是個女子,再怎麽能耐也是要嫁人生子,一輩子待在後院爲男人操持家務的。
柳佘的女兒能成爲丸州牧,已經很了不起了。
她們不覺得姜芃姬還能更進一步,甚至覺得她有點兒傻。
老老實實享受父親庇護,當個無憂無慮的士族貴女多好,偏偏要抛頭露面,效仿前朝許公,正當一個女強人。最後呢?她未必能拼得過爺們兒,還平白浪費了女子人生中最重要的年華。
至于前些陣子瘋傳柳佘要退居幕後,讓權給柳羲的傳聞,那更是無稽之談。
“這種不切實際的消息,說出來惹人發笑。”
“說的也是——到底是閨閣女子,能有多大本事?”
“聽說那位柳女郎如今已經十八歲了,這個年紀還未定親,再拖兩年豈不是老姑娘了?”
“柳州牧對這個嫡女還挺上心的,應該會幫她留意吧?不過,一個整日在外頭鬼混的女子……聽說她還經常與那些大老粗的賤民混在一塊兒……這樣的兒媳婦,哪家敢要?哪怕看在柳州牧的面子上能善待她,但嶽父也不能随意插手女婿後宅。依我瞧,那位柳女郎……啧!”
這個話題對她們而言很是新鮮,一時間說得起勁,不知不覺話題都偏了。
某位年紀不大的夫人道,“莫非,柳州牧宴請……便是爲了這個嫡女的婚事?”
柳佘的勢力在崇州、浒郡,爲了嫡女好,擇婿肯定會在自己勢力範圍内選擇。
這麽一猜,不少人覺得頗有道理。
倘若有個明事理的人聽了她們的對話,興許會笑掉大牙。
倘若崇州“士族”的宗婦都是這樣德行,估計傳不了幾代。
崇州靠近北疆,兩國邊境戰火不斷。
因爲環境因素,這裏的勢力更疊很快,所謂的士族勢力,說白了就是暴發戶,缺乏底蘊。
便拿在場的某些夫人來說,她們娘家還有屠夫出身的,大字不認識幾個,見識自然淺薄。
當然,除了見識不夠,更重要的原因是她們不關心外頭的事情。
有這個時間關心那些事情,還不如琢磨琢磨胭脂水粉、珠钗首飾、绫羅綢緞。
貴婦們說笑着,宴會的氣氛烘托正熱。
便是這個時候,兩個身穿富貴的丫鬟疾步闖了進來。
她們的出現讓衆人側目,似乎用眼神詢問——這是哪家的,如此不懂禮?
某個貴婦認出了自己的貼身丫鬟,塗滿脂粉的臉瞬間拉長。
今日是她主持宴會,辦得好好的,沒想到自己的丫鬟出了岔子。
還未等她厲聲呵斥,那兩個丫鬟說出一個令她眼前一黑的消息。
“夫人,不好了,老爺去了!”
那位貴婦心中一緊,厲聲呵斥,“将她們帶下去掌嘴,老爺也是你們兩個小蹄子能耍笑的?”
年長的丫鬟道,“這是真的呀,夫人,外頭圍着好多兵,他們還送回了老爺的屍首。”
什麽!
這個消息宛若重錘,敲得她眼前一暗,剛剛站起的身軀險些癱倒在地。
衆人聽到這個消息,紛紛沒了耍鬧的心思,預備看看情況,然後找個機會告辭。
不過,她們怎麽也沒想到,同樣的噩耗正等着她們。
原本還熱熱鬧鬧的後院,頃刻冷清了下來。
前堂響起了一連串的哭嚎聲,那位夫人掀開白布一瞧,躺着的男人正是她的死鬼丈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