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家族内部和諧,風瑾和風珏二人自小便受到特殊的教育,時時刻刻要記住一件事情——大哥才是襲宗的宗子,兩個弟弟哪怕再優秀,他們也不能去觊觎不屬于自己的東西。
不管是什麽家庭,最忌諱兄弟阋牆。
與其給每個孩子競争的希望,還不如一開始就讓他們明白差别。
所以,若非特殊情況,風瑾和風珏極少會去和風珪競争什麽。
三兄弟的區别,從很多地方都能看得出來,例如成婚娶妻。
風珪妻子是經過層層精挑細選的,不拘于一個東慶,複雜細心程度連皇帝娶妻都沒這麽精細,主要考察女方的家世、才學、氣度、品行、樣貌……各項條件都要慎重考慮。
因爲這個原因,風珪直到二十一歲才成家娶妻。
風瑾的妻子——魏靜娴的條件呢?
河間士族出身,家世中等,有才有貌脾性又好,唯二的污點便是進過匪窩又安然出來、曾經與柳羲訂了娃娃親,最後又悔婚了。條件比魏靜娴好的,東慶這片地方一抓一大把。
若非柳佘保媒,魏靜娴這個條件是當不了風二夫人的。
風瑾無意和風珪争奪,魏靜娴各方面又夠不上風氏宗婦的位置。
可以說,他們夫婦根本不可能和風珪夫婦有利益沖突。
風瑾實在是想不通,自家大嫂爲何要對長生露出那麽惡意的眼神,還絲毫不懂掩飾?
風瑾一個外男,不适合打聽長嫂的八卦,隻能讓自家妻子出馬,套套八卦。
開玩笑,一個對長生有惡意的宗婦,風瑾能安心?
魏靜娴與婆母到後堂歇息,風瑾則和風仁在正廳交談。
父子倆幾年沒見,要說的話挺多。
魏靜娴一面逗着長生,一面與婆母交談後院的瑣事,婆媳兩人有說有笑,中間又有一個逗趣的長生,氣氛相當融洽,直到風瑾的長嫂帶着兩個兒子給風夫人請安,氣氛略顯凝滞。
相較于風珪寬和端正的氣質,他的兩個兒子則略顯呆愣,瞧着有些瑟縮,小家子氣。
她與這位嫂子見面才兩三次,對人不了解,不過她聽過這位大嫂的背景,覺得有些古怪。
先前還笑盈盈的風夫人,面對刻意讨好她的大兒媳,全程保持僵硬的笑臉,氣氛一度尴尬。
風珪的妻子心下也是不愉,匆匆道了一聲,身姿搖曳地帶着兩個兒子告退。
冷場因素終于走了,魏靜娴暗暗松了口氣,腦子倏地閃過一道靈光,她錯愕地睜大了眼睛。
身姿搖曳?
世族貴女的教養自然是嚴格的,坐立行走都有一套規矩。
一言一行都不能失禮,雖不刻闆,但也沒有這般輕浮吧?
瞧着大嫂一扭一扭的姿勢,魏靜娴的表情有些開裂。
風夫人歎息,低聲道,“可算是走了。”
“母親,以前大嫂可不是這般……”
風夫人道,“你過門沒多久,見過她幾面?”
魏靜娴以爲婆母是不喜她多嘴,将肚裏的話咽了回去。
風夫人又道,“我也當她是個好的,沒想到竟是這麽個……總之,靜娴你莫學她的作态。”
魏靜娴應聲道,“知曉了,母親。”
風夫人打開了話匣子,絮絮叨叨說了這些年家中的事情,令魏靜娴臉色越發不好。
半響之後——
“……大伯便這麽忍了?”她道。
風夫人蹙眉,“不忍還能怎麽辦?好歹是明媒正娶的,總不能因此休棄。我是琢磨着好好再教養教養……啧,也不知道杜氏是怎麽教養女兒的,這般小家子氣的,也敢自稱大家閨秀。”
風珪妻子,風杜氏,出身中诏大族杜氏,家中行五,杜氏嫡長女乃是中诏皇後。
風夫人千挑萬選,看中了杜氏嫡五女。
中诏與東慶相隔太遠,風夫人也不能親眼看看未來兒媳的面,隻是各方面傳遞回來的信息都表明風杜氏的風評很好,家世、才學、樣貌、涵養、品行……各方面都沒得挑剔。
兩家從定下婚期到真正舉行婚禮,耗費了近兩年時間。
風夫人對這個長媳宗婦的期許有多高,最後便有多失望。
貪财、善妒、嗜權、嘴碎、心思陰毒!
除了這些,令風夫人最不能忍受的是,這人身有惡疾!
風瑾回到自己婚前的院子住下,自家妻子抱着長生在仆婦圍繞下走來。
夫妻二人在房中說悄悄話,風瑾聽了一耳朵,表情都裂了。
“大嫂身有惡疾?”
這怎麽可能?
身有惡疾的貴女,根本不可能納入母親挑選宗婦的名單。
魏靜娴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道,“你難道沒發現大嫂行路姿勢略顯……輕浮?”
風瑾咬了她的耳垂,義正言辭地道,“靜娴,你都說大嫂了,我當二叔的能盯着她亂瞧?”
“少沒正經的!”魏靜娴渾身不自在,抱着長生坐遠了些,“據母親說,大嫂是折了腳。”
風瑾蹙眉,“天生的?”
“怎麽可能,後天的。”魏靜娴道。
“後天的?家中仆婦這般不經心?”
風瑾小時候摔跤跌破牙齒,伺候的仆婦沒少被罰。
魏靜娴歎息,揪了揪長生腦袋上梳着的小發辮,“是後天的,不過不是意外反而是人爲。”
風瑾面頰抽了抽,人爲折腳?
“大嫂出身中诏名門杜氏,她前頭有一個嫡姐,乃是中诏皇後。”
風瑾道,“這事兒,我知道。”
魏靜娴沒好氣地強調了一番,“寫出女四書,教育天下女子,自稱典範的那個。”
聽到“女四書”三個字,風瑾瞬間提起了神經。
“這、這……竟這麽巧……”風瑾讪讪地道。
魏靜娴說,“杜氏前些年衰微,全靠這位皇後扶持娘家。她寫的女四書,備受各位大儒推崇,慢慢有了女子典範的賢後稱号,杜氏在中诏的聲望更進一步。杜氏大夫人以皇後爲模闆,教養族中女子。你猜怎麽着……這位皇後有裹足習慣,腳掌還沒成人手掌大,甚爲美麗……”
風瑾臉色一紅,“方才還說爲夫不正經,你怎麽也說這些渾話了……”
魏靜娴嗤了一聲,道,“污者見污,你敢說自己沒想什麽不該想的?我們家這位大嫂,十五六歲的時候,爲效仿賢後,雙足也是……如今走路不便,心性越發陰沉刻薄……”
這些話,可不是魏靜娴的意思,她的婆婆親口說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