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芃姬冷嗤一聲,“我不會走的,哪怕那個皇帝真的遷都。”
黃嵩神色複雜,眼前的姜芃姬和他認識的她截然不同,撕開平日裏慵懶清冷的假面,露出最具攻擊性的一面,令人眼前一亮,這樣的姜芃姬更令他欣賞,但她的選擇也令他遺憾。
黃嵩低聲勸說,真心誠意爲姜芃姬考慮,“你願不願意離開,這恐怕不是你能決定的。天子一怒,血流漂杵,這話并非玩笑……你現在若是不走,以後可就真的要被軟禁了。”
皇帝想方設法、拐彎抹角将世家人質捏在手裏,如今上京地動,情勢對皇帝不利,他更加不會放開手上的人質,若是世家輕舉妄動,說不定爲了殺雞儆猴,要有人犧牲流血。
現在地動發生沒多久,皇帝自顧不暇,這時候姜芃姬要是收拾細軟連夜奔逃,隻要她進入崇州地界,基本算是安全了。哪怕皇帝事後追究,崇州牧柳佘也能替她擋住。
東慶的形式本就嚴峻,加上這次突如其來的地動,皇帝要是想千秋萬代,這會就不能妄動。
可,姜芃姬現在不走的話,等遷都之時,她就真的要淪爲人質,失去自由了。
“放心,我有辦法。”姜芃姬放眼望去,周遭煙塵彌漫,滿目廢墟,空氣中更是泛着令她難受的氣息,“你擔心的這些,我心裏也清楚。既然敢留下來,怎麽可能沒有依仗?”
要是皇帝真的要遷都,整個上京城還留下的百姓,她就不客氣地帶走了。
原本還想緩一緩步伐,暗中籌謀,按部就班。
但是,對手的愚蠢和作死舉動,令她忍無可忍。
隻是,她現在面臨一個十分尴尬的問題——錢糧倒是其次,關鍵是人手不足。
若在黃嵩來之前,她倒是想私底下問一問他的意見,願不願意撥出人手幫忙……上京都巡的确是個小官,但人家手上能指揮的人多,現在一看,十有八、、、/九不可能了。
不是說黃嵩不善良,他也是公事公辦而已,隻能将有限的資源和精力去幫助達官貴人,完成上頭交代的任務,宦官之後想要在朝廷中出人頭地,難度比一般人還要大上幾倍。
他對黎民百姓有仁心,奈何情勢太過苛刻,他有心無力。
若是部曲在手就好了,她也不至于沒人可用。
黃嵩見姜芃姬主意已定,心下一歎,也知道自己無法勸說她。
“你是過來找懷瑜和懷玠的吧?他們都在裏面……”
姜芃姬已經猜到黃嵩是來幹嘛的,偷偷報信讓他們盡快逃離上京,回到自己本家,屆時就徹底安全了。隻是,黃嵩好心是好心,但風氏兩兄弟都不是常人,各有各的主見呢。
黃嵩面色讪讪,瞧見姜芃姬心情不好,隻能作揖謝了一聲,越過她找風氏兩兄弟。
見黃嵩走遠,徐轲才道,“郎君,轲先回去布置。”
“嗯,大白你先騎着吧。它機靈,路上要是碰見暴民,它也能帶你安全躲過。”
徐轲接過大白的缰繩,動作熟練地上馬,“多謝!”
這位小姑娘的脾氣可傲了,之前要不是爲了找姜芃姬,它根本不會允許徐轲上它的背。
這會兒得到姜芃姬當面允許,徐轲倒是沒有被大白嫌棄排斥。
姜芃姬留在原地等了一會兒,沒多久又見黃嵩面無表情地過來,兩人錯身的時候點了點頭,然後各做各的事情。身爲上京都巡的黃嵩,有義務救出被困的達官貴人,保證他們安全。
姜芃姬搭得帳篷很結實,裏面能容納三個成年人而不顯擁擠。
喝過補湯的魏靜娴已經在帳篷内入眠,剛出生的長生喝了初乳,甜甜睡着。
對此,風瑾心疼得不行。
爲了這個孩子,他東奔西跑之後選定了三位奶娘,身體康健、奶量充足,教養規矩都好。
昨夜地震,三人之中亡了一個,另外兩個都被砸傷,根本不能哺育孩子。
但,總不能因爲沒有奶娘就讓孩子餓着吧?
夫妻倆瞧着嚎哭的閨女,魏靜娴隻能喏喏開口,征詢意見,能不能由她親自喂奶。
孩子剛出生沒多久,哭泣的時候一抽一抽的,弱得跟奶貓一樣,她聽了都心酸難受。
風瑾那會兒的臉就黑了。
不是因爲魏靜娴的提議,而是真的心疼孩子和老婆。
高門士族,哪家産婦會淪爲喂奶的奶娘?
魏靜娴不是宗婦,但也是正正經經的風二夫人!
讓一個貴婦當奶娘,親自給孩子喂奶,這是多大的委屈?
不過,姜芃姬跟他說母乳哺育對孩子好些,容易養活,他的臉色才稍稍好轉。
隻是,心情沒有維持多久,黃嵩上門。
這人帶來的消息令他胸口一悶,眼前景色明明暗暗,險些憋出血來。
普通人看不出門道,但風瑾怎麽會察覺不出裏頭貓膩?
官家這是想抛棄上京,遷都他處啊!
黃嵩沒有留下等風瑾兄弟倆的回複,如今時間就是生命,拖延一刻都不行,他恨不得自己能有萬千化身……能在這種時候抽空出來通風報信,可見他是真的将風珏當成了摯友。
“蘭亭?你怎麽回來了?”
風瑾聽到動靜擡頭,見到來人,竟然是之前告辭的姜芃姬。
“路上碰見伯高……官家怕是要放棄上京,帶人遷都了……”
風瑾唇角勉強扯動,姜芃姬的想法跟他不謀而合。
如今擺在他面前有兩條路。
第一,他什麽都不做,等官家派人過來接走,繼續當風氏人質。可風瑾并非常人,如何看不出這條路有多麽艱險?不是坐牢,勝似坐牢,等到了遷都之處,怕是淪爲真正的階下囚。
第二,趁機收拾細軟,帶着老婆孩子逃離這裏。
若靜娴還未生孩子且身孕還淺,倒是能試一試第二條。
隻是,天意弄人,如今孩子剛降生,受不得舟車勞頓,更别說路上還有未知的艱險,也許是無奈落草爲寇的匪徒,也許是饑餓難耐的暴民……不管是哪種,他都賭不起。
這般比較,反而是第一條更爲保險。
風瑾是真正的仁人君子,爲了妻女,他甯願犧牲暫時的自由,保全家庭。
不過,姜芃姬給他帶來第三條選擇。
→_→聽說主公和新招謀士有抵足而眠的習慣啊,就跟新婚度蜜月似的,所以怪不得君臣CP那麽吃香。
曆史老師曰:有史記載,自五國亂世到姜朝開國,宸帝陣營之中僅有一人享受到這般殊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