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糧隊伍在茶肆稍作休整之後又上路了,河間郡就在前方不遠處,隻需要再堅持半天,他們就能從繁重的運送任務中脫身了……衆多夥夫抱着這個念頭,仿佛四肢又有用不完的力。
終于,他們在日落之前抵達河間郡城門口。
因爲隊伍冗長,扈從頭領沒辦法像之前那樣縱馬闖入,隻能耐着心,等隊伍慢慢排到自己。
此時,一個模樣機靈的夥夫小跑上前詢問。
“軍爺,咱們将這些糧食送到城内就能完工了?”
扈從頭領翻了個白眼,怒聲怒氣地道,“誰跟你這麽說的?等着命令就是,不該管的别管!”
夥夫問他,他問誰去?
糧隊那麽大的規模,一路行來引起不少注視,孟渾應該早早知道他們來了才對。
隻是,到現在還是不知道那個亂賊到底想幹什麽,對方又會在什麽地方、什麽時間、用何等方式接手這批糧食。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安心等待對方派人,然後一手交人一手給糧。
正想着,隊伍已經快排到自己了,扈從頭領瞧着高大巍峨的城門,不由得蹙了蹙眉頭。
因爲城門守衛的工作是輪番倒的,而今天值班的守衛和之前的并不是同一批,所以他們沒有第一時間認出扈從頭領就是制造城門血案的元兇。衆人眼睛隻看到糧隊,不由得起了疑心。
一個城門守衛上前詢問,“你們是哪裏來的?車上裝着什麽東西?”
一雙滴溜溜的鼠眼在夥夫和那些押送糧草的兵卒身上打轉,内心想着如何榨出點兒油水。
這種事情他們做得多了,暗地裏占占便宜,讓進出城門的百姓交點孝敬銀,民不與官鬥,哪怕城門守衛還算不上官,但大多數百姓還是會咬着牙被占便宜,花财消災。
隻要不将事情鬧大,上頭基本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所以城門守衛是個比較肥的差事。
城門守衛說完,正要大搖大擺上前搜查車上的糧食,甚至将一個擋路的夥夫擡手推開。
那個夥夫不敢吱聲,隻能眼巴巴瞧着扈從頭領。
“摸着還挺硬實……你們就沒個主事的人,回答一聲車上裝了什麽?”
城門守衛擡手摁了摁糧袋,僅僅憑手感,他多少已經猜出裏頭裝着什麽東西。
但他要挑事兒啊,讓糧隊的主事主動送上孝敬銀子的,自然不能這麽罷休,于是,他作勢要将腰間的刀拔出來,捅破糧袋,“我覺得這車上的東西有問題,全部拆開來查一查!”
不過,他的刀還隻拔出來一半,一條黑色的鞭影從天而降,甩在他的手臂,抽出淋淋鮮血。
“沒眼色的狗東西。”
扈從頭領冷冷收起鞭子,瞧着那個守衛疼得在地上打滾兒。
其他百姓發現這裏的異動,紛紛露出驚恐的模樣,生怕自己被扈從頭領的鞭子波及到。
“孟氏押送的糧食,也是你們這些低三下四的狗東西能碰的?”
冷嗤一聲,扈從頭領輕輕喊了一聲“駕”,馬兒聽話地邁開馬蹄,作勢要直接進城。
此時,負責那一輛車的夥夫瞧見了什麽,有些疑惑地壓在糧袋下的東西扯出來。
這東西……之前好像沒有吧?
一展開,隻見粗布上畫着一顆黑色的人頭,将那個夥夫吓了一跳,啊的一聲喊了一出來,驚動了隊伍前方的扈從頭領。他不耐煩地擰緊眉頭,呵斥道,“鬼吼鬼叫什麽!”
夥夫不顧地上石子兒,連忙跪下,雙手哆哆嗦嗦地捧着那張粗布。
“軍、軍爺……并非小人故意驚擾軍爺,而是這……這鬼東西……”
夥夫手上捧着的東西吸引了扈從頭領的注意力。
驅馬上前,彎腰将夥夫高高舉起的粗布搶了過來,展開一看,瞬時黑了臉色。
弄個夥夫看不出來,他怎麽會瞧不出來?
這粗布上畫着的人頭,分明是他們孟氏二郎君——孟悢!
哪怕這炭塊畫得粗糙,卻保留了人物最鮮明的特征,讓人一眼就能瞧出畫上的人是誰。
扈從頭領攥緊了拳頭,厲聲呵道,“快點說,這東西是打哪裏來的?”
那個被一鞭子抽廢了手臂的城門守衛還在地上疼得打滾,夥夫不敢有所隐瞞,實話實說。
“回軍爺的話,這東西是小的從糧袋下面發現的,之前、之前……可沒這東西……”
夥夫一想到粗布上畫着的人頭,頓時冷汗直冒,内心惴惴不安。
“糧袋?”扈從頭領喃喃一聲,跳下馬,揮手拂開擋路的夥夫,徑直走到糧車前,仔仔細細瞧了一遍,竟然也發現了一張質地一樣的粗布,上面沒有畫人頭,而是奇怪的紋路。
瞬間,他心中生寒,高聲喊道,“所有人都查一查糧車,看看有沒有可疑的東西!”
他正惴惴難安,此時值班的城門守衛隊不依不饒了,紛紛上前,試圖拔刀。
“何來刁民,竟然敢當衆傷人?”
扈從頭領冷冷一嗤,道,“我不僅敢傷人,我還敢殺人!再敢過來,殺了你們!”
他話音剛落,負責押送糧食的兵卒紛紛擁上前,槍頭紛紛對向城門守衛,雙方呈現對峙之勢。不過城門守衛隻有二三十人,而押送糧食的兵卒卻足足有兩百餘人!
此時,每一輛糧車上面都發現一到三張不等的粗布,大小不一,一看就知道是胡亂撕扯的。
大多粗布上面都是奇怪的紋路,有些粗布上則是一些粗糙醜陋的字。
扈從頭領冷着臉,将搜到的粗布慢慢拼接起來,竟然是一副圖!
這幅圖旁寫着一些小字,扈從頭領仔細辨認,看完之後臉色已經徹底青紫。
【送得可真慢,若想孟悢活命,速速将糧食送到此地,過時不候。孟氏叛臣孟渾留。】
這、這可真是嚣張至極!
扈從頭領恨不得将這些粗布全部撕了,然而他不能這麽做,孟渾留下的這些話已經十分清楚,他們很需要糧食,而且等得耐心耗盡,要是他們再拖延時間,孟悢郎君可就小命不保了。
孟悢要是死了,他也活不成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