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代書房的布局跟後世有着較大不同,但有一點卻是一樣的,就是裏面都藏有許多書籍——————當然,也可以稱作書簡…
作爲荊州八駿之首,劉表更是以文人自诩,他的書房裏的藏書有多少也就可想而知,往日裏無論多麽繁忙,他都會抽出一點時間到書房來,既是爲了學習,也是爲了安神定性。如今劉表就是捧着一卷書簡坐在那,靜靜的看着…
隻是下面服侍的下人卻不知道,劉表現在的心思根本沒有放在書簡的文字上,而是微微有些出神…
就在不久前,蔡瑁已經派人回來告知嚴紹一行離開的事。
本來作爲荊州之主,嚴紹離去劉表怎麽也應該送行一下。不過考慮到兩者之間的關系,很多事情也就有些難講了,嚴紹這麽早就啓程本就有不想人送他的因素在裏面,劉表跟他的關系也是急劇惡化。所以劉表幹脆就稱病,随意的拍了一個官吏去送行。
反正兩人鬧僵了的事情,整個荊州刺史部的人都知道了,到是不必擔心惹人非議。
“德珪怎麽還沒回來…”将手中的書簡放在身旁,劉表自語道。
隻是這時他的身邊也沒有其他人,到是沒有人能回答他的問題。
想到蔡瑁或許已經派人制服了那黃忠,他甚至已經開始想起稍後見了那個不識好歹的武夫,自己究竟是該做出禮賢下士的姿态,還是狠狠的折辱對方一番,而後再将其招攬到麾下?
可以做出的選擇實在是太多了,倒是讓劉表顯得有些爲難呢…
“這真是…”
就在劉表還維持着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時,就見已經有個下人從外面輕聲道。
“蔡将軍求見…”
聽到是蔡瑁來了,劉表心中一喜,連忙讓他進來。
“情況如何了,德珪?可把那人給我帶來?”
說話的功夫,劉表的身子似乎都坐直了些。然而看着劉表期盼的樣子,蔡瑁卻是滿頭大汗。
“這…”
“嗯?”劉表也是個精明人,如何能看不出來蔡瑁現在的樣子有些不對勁,隻是最初的時候因爲過于興奮才沒注意到,現在看着蔡瑁的樣子,心中不由一沉。“出了什麽事?”
“主公…”蔡瑁連忙跪在地上。“那黃忠跟着嚴紹一塊離開襄陽了…”
“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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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說劉表那邊的詫異,嚴紹這邊卻是輕松的可以。
大軍開拔,也就意味着不需要再擔心坐吃山空的事情,眼下軍中的糧草雖然不是很多,但是勉勉強強堅持着返回青州還是夠的。
何況…
“若是糧草不夠的話,我等還可以找那些沿途的草寇開刀,這些草寇手裏多少也有些糧草,我等這麽做也算是爲民除害了…”
說到搶東西這種事情,嚴紹可是真的一點心理負擔也沒有。
畢竟從讨伐黃巾起家開始,嚴紹等人便一直在這麽幹,第一筆起家的資金就是通過讨伐黃巾獲得的戰利品。後來更是在讨伐烏桓的過程中,獲得了許多好處——————無論是從烏桓人手裏繳獲的戰馬,還是那些他們掠奪來的财物,反正這些财物的主人基本上都死的差不多了,到是不必擔心會有人找上門來讨要。
眼下他們的糧草确實還是有些緊張,那麽沿途黑吃黑一下,也就成了一個不錯的選擇,正好還能落個爲民除害的名聲。
“主公…”趙雲谏言道。“落草爲寇的多爲窮苦百姓,手裏糧草未必很多,我等就算将其殲滅也未必能得到多少糧草,到會浪費一些時間,如此反而不美…”
趙雲的話,引來黃忠跟孫觀的贊同。
這年頭會落草爲寇的隻有兩種,一種就是黃巾的餘孽。在張角死後,無數的黃巾餘孽占山爲王,成了一群草寇,也就是所謂的盜匪,還有許多盜匪幹脆就是打起了黃巾的名頭。
還有一種人則是被這世道逼的走投無路,最後不得不铤而走險上山落草的人。
考慮到如今正逢亂世,這兩者無論哪一個其實都窮的叮當響,就算有那麽點糧草,剿滅這些盜匪難道就不需要時間了嗎?綜合算一下,其實也未必會有什麽作用,甚至可能還要虧上一些。
簡單些講,就是得不償失了…
“這…”嚴紹在心裏算計了下,覺得趙雲的說法是正确的。
平頭百姓有什麽好搶的,曆朝曆代的造反派,可沒有一個是靠搶平頭百姓起家的,靠的全都是吃大戶。尤其是在這種世家根深蒂固的年代,一個世家所擁有的财富甚至比上萬百姓還要多上一些——————這不僅是因爲世家能創造大量的财富,也是幾百年來積累下來的。
隻是嚴紹的身份根本沒辦法去搶劫世家,畢竟他麾下的文武當中本身就有許多是世家中人,嚴紹對世家下手,絕對會引來這些人的抵觸。
“或許可以這樣…”見衆人似乎有些被難住了,趙雲提議道。“可以派人到青州去,告知我等返回的消息,讓他們派兵護送糧草過來接應,如此一來我等便可以節省許多時間,糧草上的壓力也會減輕一些,唯一的問題是眼下時局很亂,尤其是糧草這東西的價值要比以前高上很多,要是帶着這麽多的糧草出來,很難說不會被人給惦記上…”
至于被誰惦記上?黃巾,盜匪,乃至各鎮的諸侯,這些都有可能。
現在跟嚴紹剛到北海時不一樣,那時黃巾已經被剿滅,明眼人都知道亂世已經來臨,但是對那些沒什麽眼力的人而言,卻是亂世已經結束的征兆。所以嚴紹向樂安郡讨要糧草作爲酬勞時,對方才會在猶豫一下後點頭答應,自然,其中救命之恩也是起了很大作用的。
可是現在,董卓專權,天子蒙塵,局勢已然亂作一團,這時隻要是稍微有些遠見的人都清楚亂世已經降臨。糧草也因爲這個價值翻了好幾倍,現在要是有人帶着糧草出現,很快就會被人盯上。
真要是被人掠去了這些糧草,問題可就複雜了…
“這個到簡單…”聽到這個,嚴紹到是很有信心。“可讓子義親自領兵護送,如此一來就算有人敢來劫糧,也不可能是子義的對手…”
對于太史慈,嚴紹信心還是很充足的,何況無論是青州還是臨近的幾個州,目前也就一個曹操有些威脅罷了,其他的根本不被嚴紹放在眼裏,要是真的有人不長眼,正好可以弄了好處回去,就當是帶土特産回去了…
衆人彼此互相看了一眼,都覺得這個辦法很可行…
“除此之外,我等還可以就地借糧,那劉表雖然心胸狹義,其他諸侯未必如此,尤其是如陶謙等,爲人寬厚,若是我等将難處告知于他,未必不會借糧草給我等…”這個提議卻是孫觀提出的,應該說還是有執行的可能性的,嚴紹現在跟各鎮諸侯的關系都算不錯,除了和劉表的關系惡劣點,其他的至少還沒有到結仇的地步。
要是抛下面子去借點糧草,對方到不可能真的一點不借。
何況嚴紹所借的數量也不算多,隻要能支撐他這千餘騎兵返回青州也就可以了,隻要回到青州,自然是天高任鳥飛,海闊任魚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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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說話的功夫,衆人已經來到了一個船塢前面,那裏已經停播了幾艘船隻。
這幾艘船到不是很大,但一艘差不多也能乘坐二三十人的樣子,在江上也算是稍微大些的船了。民船能夠到這個程度已經算是不錯,畢竟趙雲等人就算能力再大,也不可能弄一艘樓船過來。
“漢升,我等這就上船吧…”說着嚴紹又看向了孫觀跟趙雲。“仲台、子龍,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你們了…”
“是!”
二人抱拳領命。
微微颔首,嚴紹同黃忠跟管亥還有後面的華佗等人一塊登上了船隻,在腳踏在船闆上時,嚴紹的身子稍微搖晃了下,這讓旁邊的人驚慌起來,好在嚴紹很快便站穩了腳步,隻是看着腳底下的船卻有些驚訝。
好吧,其實還有點慌…
理由很簡單,因爲他是個旱鴨子。
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嚴紹就一直很羨慕那些會遊泳的人,很可惜直到現在爲止他都還沒有學會遊泳——————假如潛泳也算是會遊泳的話。
當然,要是用狗刨的話,他到還是可以在泳池裏面刨個幾十米的,但是在江面上,這個,他就真的有點慫了…
本來談到乘船的時候,嚴紹還沒怎麽覺得有問題,畢竟就算不會遊泳,隻要不跌落水中也就沒問題了。不是有這麽一句老話嗎,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可你要是不在河邊走,那還擔心鞋子的問題幹什麽?
他到是不怎麽畏懼乘船,過去也有過幾次乘船出海的經曆,這也是他爲什麽會選擇水路的緣故。
可是他怎麽也沒想到,這個年代的船隻居然平穩程度這麽低…
這讓他不由想起了一句話來…
“軍中多有嘔吐緻死者…”
當年他還對這個話有些嗤之以鼻,甚至覺得有些可笑,就是因爲一個暈船,居然能有這麽大的威力,還能讓人吐死。
可是現在看了看腳底下的這艘船,嚴紹卻不由信服了些。
到也不奇怪,過去他所乘坐的都是一些客輪級别的,噸位基本上沒有低于一千。就算是在大海裏行駛,隻要不是遭遇了什麽特别惡劣的天氣,基本上也不會有什麽太大的問題。
可是現在卻不一樣…
嚴紹現在腳底下的這艘船,雖然也可以達成二三十個人,可是體積實在是太小了點。就算他們腳底下的也不是什麽大海,長江的名頭也絕對不算差了,至少掀翻這麽一個小船還是沒有問題的,這不由讓他深深的爲自己的安全擔憂起來…
“主公,不如我等便乘馬,讓漢升他們乘船吧…”
見嚴紹這個樣子,管亥擔心的道。
他倒是一點都不懼怕乘船,雖說這個時代的北方人大部分都不太善于舟船。可是管亥是北海出身的,北海就在海邊,以前他也有過幾次跟船一塊出海的經曆,水性嗎,肯定沒有江東那塊的将領強,但至少也不會對水有過多的畏懼。
“不用…”嚴紹搖了搖頭。“就乘船好了…”說着嚴紹踏上了船闆。
後面管亥看了看,也不好再多勸,隻好跟着一塊跳了上去,隻是心裏留了點心思在嚴紹身上,卻是一個難得的護衛。跟嚴紹比起來,黃忠跟黃叙的表現就要好多了,黃忠不用多說,黃叙本就是荊州人,對水性也算是有些熟悉,就算比不上職業的水軍,可是在這等小船上卻也沒什麽問題。
何況對嚴紹來說腳底下的船隻能算是小船,可對這個時代的人來說已經算是不折不扣的大船了,到是沒有什麽可抱怨的,甚至于黃叙對腳底下的這艘船還有那麽一點的興奮跟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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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跟着嚴紹他們一塊走的船隻一共有三艘,其中一艘是嚴紹跟黃忠他們的座駕,另外兩艘卻是負責保護嚴紹他們的。
這三艘船上的兩艘上,都布滿了嚴紹的貼身甲士,也就是那些在軍中被稱作怪物的甲士。剩下的一艘也裝滿了敢先軍的人,如果是陸戰,單憑這些人就已經足夠擺平大概五倍數量左右的敵軍了。
可惜…
這是在江面上…
“唉,或許我們該在北海邊上弄一支水軍出來,不然将來南下該如何是好…”說罷嚴紹甚至看向了旁邊的黃忠,要說如何操練水軍,嚴紹身邊現在還真沒有什麽人比黃忠更适合…
“主公英明,主公麾下兵馬固然強健,然而卻多不習水戰,更不習慣南方水土,若是将來有一日南下,隻怕是要吃大虧的。某雖未去過青州,然青州瀕臨大海,未必不能組建一支精銳水軍,如此主公将來南下,手裏也能有一支骨幹…”
也難怪兩人會發出如此的感慨,實在是三艘船上的軍士表現的都不咋地。
到也難怪,北海兵馬作爲北方的兵馬,對水戰并不什麽習慣,尤其是不習慣船隻上的颠簸。一段時間下來,幾乎人人的表情都不怎麽好,一個個軟手軟腳的,這些在陸上一伍人馬便可以跟猛獸相搏的猛士,在船上卻成了軟腳蝦,能發揮出來的戰鬥力隻怕還不足三成…
嚴紹身邊的甲士還好,最糟糕的還是敢先軍的人,那真是…
看着自己麾下精銳這個樣子,嚴紹甚至開始考慮要不要趁着這個機會,讓他們嘗試一下迎風擺柳的辦法?隻是想想這麽做以後,自己隻怕會被挂在恥辱柱上,想想也就算了。
好在爲了能讓騎軍趕上自己一行,嚴紹等人的船隻基本上是行駛一段時間就會停一下。趁着這個機會,把那些已經軟手軟腳的軍士全都輪換了一下,不然的話,隻怕這三艘船也就沒什麽戰鬥力可言了…
其實何止是他們,就連嚴紹自己的臉色也不是特别的好看。
到了如今,船隻上還能維持原有戰鬥力的除了船員們外,也就隻剩下黃忠、黃叙跟華佗、管亥等少數幾人了…
暫且不提嚴紹跟黃忠在那裏讨論着究竟要不要順便組建一個水軍的問題,卻說華佗正在替黃叙診治着病情。
雖說黃叙的病情已經有所好轉,而且作爲荊州人,對于長江水脈還是比較熟悉的,至少不至于出現暈船的現象,可是對他這種身體特别薄弱的病者來講,稍微一點的搖晃都會産生很大的不适,何況還是在這麽小的一個船上,又是行駛在長江上面。
所以就算是黃叙,如今也還是有些病恹恹的樣子…
好在有華佗一直在旁邊診治,所以到是沒有出了什麽大的問題…
“爺爺,您說我的病需要多久才能好啊…”稍微支撐起來了一點身子,黃叙對着正坐在自己身邊的華佗問道。
“放心吧,要不了多久你就可以生龍活虎了…”華佗笑眯眯的到,已經年近六十的他,對黃叙這樣的孩子倒是充滿了愛心,平時就算是沒什麽事情也會跑到黃叙的身邊陪陪他,一段時間下來兩人的關系倒是很密切…
“可惜,父親爲我的病情拖累了這麽久…”看着外面黃忠跟嚴紹談論着水軍的事情,黃叙微微歎了口氣。
任何一個孩子的眼裏,他的父親都是無所不能的存在,是那麽的偉大。何況黃忠确實很厲害,再加上父子倆相依爲命,這跟是讓黃忠在黃叙心中的形象無比高大。
然而自己的父親卻因爲他的緣故,直到現在都默默無名,這叫已經有十幾歲的黃叙如何能不難過…
華佗摸了摸他的頭,微微一笑,就要勸說他,然而這時他的耳邊突然聽到了一些很清脆的聲音。
剛開始的時候,他還以爲自己聽錯了,或者是年紀大了,出現了幻聽。可是等到他發現船上的其他人跟他一樣,也都開始東張西望的時候,他才明白自己的聽覺并沒有出錯,真的有鈴铛的響聲…
“叮鈴鈴,叮鈴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