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劉備此人…
就算劉備的前半生幾乎一事無成,嚴紹依然不敢小瞧了此人的魅力,畢竟是能跟曹操、孫權等稱雄一時的人物,何況若真的隻是個沒什麽能耐的人,又怎麽可能會得到關張、諸葛亮等人的忠誠?
曹操那等枭雄暫且不提,孫權也算是一時的英雄了,手下卻是一幫二五仔、投降派。與之相比劉備看上去什麽也不行,卻能得到手下文武的效忠,這本來也算是種能力。
再加上曆史上劉備跟趙雲的關系,不得不讓嚴紹擔心要是讓兩人碰上面,萬一看對眼了怎麽辦?
危機感下,嚴紹的行動力得到了極大的爆發,幾乎就是酒宴剛剛結束,他已經趁着夜色跑了出去。
他本來就對劉備等人極爲忌憚,再讓他得到趙雲,嚴紹豈不是要寝食難安?
所以趙雲才剛剛離開帳篷,嚴紹已經摸着黑走了出去,爲的就是在劉備行動之前搶先一步。其他人雖然不明白爲何嚴紹如此着急,卻也是晃了晃腦袋,醒了醒酒意跟了出去。
隻是彼此看了眼,卻不太明白嚴紹這次爲何這麽着急。
那趙雲确實是個難得一見的勇将,單是能跟太史慈戰個平手這一點本身,已經足夠讓在場衆人爲之側目。但說到底也隻是個普通小将罷了,讓嚴紹如此未免太過興師動衆了些…
“我們這個主公啊…”跟在最後面,看着嚴紹興沖沖的樣子,午安過忍不住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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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落裏的火把噼啪的響着,散發着明亮的光源,角落裏幾個甲士如雕塑站立在那裏,不發出一丁點聲響,幾乎讓人以爲他們就是些擺放在那裏的裝飾品。
然而時不時會活動一下的眼睛,還有那平穩的呼吸卻印證着他們還活着的實力。腰間佩戴着的環刀,以及幾乎籠罩着整個身體的盔甲,都證明着他們絕非擺設…
不過就像他們所站的位置一樣,在這個房間裏,他們的存在永遠隻是一個配角,真正的主角是那些正站在中間位置上,借着火把的光亮觀看着地圖的那些人。
房間中間的位置,一張幾乎有人高的地圖就那麽懸挂在架子上。邊緣位置上的毛邊印證着這張土地的年齡已經不小了,但是較爲完好的保存,卻也證明了它的價值。
在這麽一個時代,一張地圖的價值是非比尋常的,尤其是軍事使用的地圖,更可以用價值千金來形容。不過此刻房間裏的這些人卻沒人把注意力放在這,隻見正中央的那個人正仰頭看着懸挂着的地圖,心裏不知道在想些什麽,而在他旁邊的那些像是謀士一樣的人,卻是在那裏争論不斷。
營帳裏的這些人正是袁紹及他的幾個謀士,而這場争論卻是已經持續了一個多時辰。盟主的位置看上去固然是光芒萬丈,可隻有袁紹自己才清楚,站在這個位置上,他卻是如履薄冰。
因爲這個位置上,萬衆矚目的同時,也就意味着會有無數的目光去尋找着他身上的缺點,隻要有一次失利,就會被人無限的去進行放大,到了最後不但會演變成對他的攻擊,更會演變成對袁氏的攻擊…
袁紹确實是庶子出身,可是對袁氏的榮耀,他卻十分看重,更不可能會允許自己身上出現任何的失敗,進而導緻整個袁氏都受到他的牽連。
現在他看上去是在閉幕沉思,實際上卻是在認真的傾聽着謀士們的争論,并且将這些争論彙入腦海中,不斷的去進行分析…
不過就在這時,一個聲音打斷了他的思考…
“主公,曲長李昂求見!”一個親衛從外面走了進來,恭敬的禀報。
一般來講,曲長也會被稱作軍侯,這也算是這個職位的一個尊稱。不過在袁紹的面前,區區一個曲長顯然是沒有使用尊稱的必要的。
“曲長?”袁紹麾下的曲長多如牛毛,哪裏可能每個都記得,不過一個曲長會跑過來要求見他,這到是讓袁紹有些驚訝。“叫他進來吧…”
“是!”
不多時,就見一個看上去差不多三十出頭的軍官從外面走了進來,神情很是拘謹。
“說吧,什麽事情?”雖說是被打擾了極爲重要的作戰會議,不過袁紹卻不怎麽動怒,而是用好奇的目光看着此人,卻是打算把這個插曲當成是一個小小的空隙,用來休息的空隙——————不過這是在李昂确實有要事的情況下,若是此人隻是跑來消遣他的,袁紹也不介意給他一些教訓,終身性的教訓。
“回禀主公,不久之前嚴太守曾來面見卑職…”
“哦?”袁紹的語氣顯得有些驚訝,揮了揮手,示意左右退下,有些奇怪的俯身看來。“嚴紹去找你?爲什麽?”
這次卻是真的好奇了起來,按理說兩人應該是沒有任何交集才對。
那曲長也不敢隐瞞,立刻把嚴紹跑到他那裏,謀求一個小兵的事情全都吐露出來。
當袁紹聽說嚴紹跑過來,隻是爲了謀求一個小兵後,明顯驚訝了起來,就連他背後的那些謀士們也是彼此面面相窺,卻是搞不懂嚴紹的舉動。
“你是說他僅僅隻是讨要一個小卒而已?”
“正是!”那叫李昂的将領,站在袁紹的面前,大氣也不敢喘一下的道。“嚴太守麾下的将領先前來尋卑職,說是對卑職麾下的一個小卒甚爲喜愛,想讨要過去…”
雖說他是趙雲的上司,但是趙雲不止是他的部署,也是袁紹麾下的士兵,他哪有權利決定袁紹的士兵的去向?何況嚴紹還是外軍,無論現在嚴紹跟袁紹的關系是否是盟友,都無法改變這個事實。要是李昂真的敢擅自決定把士兵給了某個諸侯,隻要有人捅了出去,就算是砍頭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
聽到這話,袁紹閉上雙眼,微微沉吟了一下。
一直随侍在旁的逢紀傾身向前,輕聲道。“主公,嚴紹乃世之英雄,且于慧眼識人之能,今既來讨要此人,此子必有不凡之處,不若招來見之,若果真不凡,就回了請求留爲己用,則主公麾下又添一大将…”
袁紹聞言,不置可否…
似是贊同,卻又似乎什麽也沒表達一般。
旁邊的許攸聽了,卻是輕笑一聲。“此人既被嚴紹看重,必有不凡之處,然前番議立盟主之時,主公承了他的情,這次來讨要一個小卒而已,主公若是回絕了,豈不是要叫世人說主公小氣?何況主公與那嚴紹素來交厚,如今群雄讨董,若是與之生了間隙反而不美…”說到這裏,許攸走到前面,掀開了營帳的布簾看去,夜色甚是迷人。“再者主公雄軍過萬,大小将校數十,麾下如顔良、文醜、淳于瓊等皆爲當世之名将,就算是舍了此子又有何可惜的…”
此二人卻是在袁紹逃離洛陽時,跟着一塊從洛陽逃離,也因此成了袁紹最信任的謀士。如今出謀劃策,卻是全部都依仗着此二人。
不過跟逢紀相比,自小就跟袁紹、曹操相熟的許攸,卻明顯要更了解袁紹的性格。甚至他的性格,去是最不能容忍自己欠别人什麽東西的。
果然,聽了許攸的話,袁紹朗笑一聲。“确實,區區一個小卒而已,若是我就這麽回絕了,那嚴紹怕就要笑我袁某人小氣了…”顯然已是主意已定。
看到這一幕,逢紀苦笑一聲,卻是明白自己算漏了袁紹的大少爺脾氣。
雖然隻是庶子出身,但不管怎麽說袁紹也是出身名門,而且還是長子,身上自然會有着一股大少爺的脾性,更受不了自己欠人東西。
前番議立盟主之時,若是嚴紹借勢讨要些什麽東西,說不定袁紹反而有可能會對其産生些反感。偏偏嚴紹什麽也沒要,這到反讓嚴紹把這件事記在心裏。
本來要是嚴紹跑過來索要自己麾下的名将,如顔良、文醜那樣的,說不得袁紹還有可能會拒絕,但隻是要個小卒。若是這樣還回絕了,那隻怕就連袁紹自己也要瞧不起自己了。
而且出身名門,袁紹對于出身之類的還是很看重的,在他看來區區一個小卒罷了,怕是連寒門都稱不上,這樣的人就算是勇一些,左右也不過是個猛将之流。
他麾下已經有顔良及文醜了,對這樣的猛将到也不是特别在意,正好借此機會還嚴紹一個人情…
而且說句誅心的話,逢紀先前誇嚴紹有慧眼識人之能,偏偏此人又是在他帳下,這豈不是說他沒有識人之能?
不過逢紀乃是他最信重的謀士,又是無心之語,因此隻是揮了揮手,袁紹也就不在在意此事…
卻沒想到,幾年之後他究竟有多後悔沒有聽從逢紀的這個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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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雲在帳篷裏面輾轉了許久,若不是同營帳的人早知道了他的性情,又知道他身上發生的事,隻怕早就引來許多抱怨。
然而這卻怪不了趙雲,他怎麽也沒想到,自己隻是跟着嚴紹喝了一頓酒,才剛剛返回營帳沒多久的時間,自己這一曲的曲長就跑了過來,讓他收拾一下東西。
剛聽到這個消息時,趙雲如遭雷擊,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做了什麽,居然會被趕出軍營去,好在或許那曲長很快邊解釋,也讓趙雲明白自己已經被袁紹許給了昨日曾經在一塊暢飲了一番的嚴使君…
得知此事,趙雲的内心極爲複雜。
在沒有通知趙雲的情況下就這麽做,對他來講無疑是很反感的。
趙雲是個極有原則的人,既然已經認了袁紹爲主,那麽隻要在袁紹還沒有作出背離大義的事情之前,他是怎麽也不可能會背叛袁紹的。
何況如今的袁紹正是如日中天,不但出身名門,而且還是十八路諸侯的盟主,不管怎麽看都是當世第一流的英雄。眼下又正統領十八路諸侯,讨伐亂國奸賊,趙雲又怎麽可能會選擇離開袁紹。
若不是昨夜嚴紹的一番禮賢下士,讓趙雲對他有了很深的好感,單憑這麽一手,趙雲對嚴紹的好感度隻怕已經快接近負了…
“哎…”一聲歎息,就算平日裏冷靜異常,這時的趙雲也是一腦袋漿糊,不知道該如何選擇。
按理說,袁紹已經命他到嚴紹的帳中聽命,也就意味着他已經不再是趙雲的主公。可是如今袁紹并沒有做什麽讓他對袁紹徹底失望的事情,以他的性情,又怎麽可能就這麽接受這種事實…
但是讓他就這麽拒絕,一方面這是頂頭上司的決定,很難有拒絕的餘地,而且他對嚴紹也有着極深的好感,昨天離開時心中未嘗就沒有遺憾,何況若是他拒絕了,結果是什麽?
嚴紹自然是抱憾而歸,可是袁紹呢?
對他這樣的舉動,難道袁紹就真的會覺得高興嗎?
心中煩悶,趙雲從床榻上爬了起來,将擺放在角落的銀槍拎起。動作很輕,并沒有驚醒營帳内的其他人。
對趙雲這等純粹的武人來說,既然心中煩悶,不如趁着天色剛亮,到外面去操練一番,說不定會愉快一些,這也是過去他遇到煩悶的事情時常作的事。
隻是當他掀開帳篷,打算到外面去練習一下槍法時,身軀卻是猛地一陣。就在不遠的位置,嚴紹正靜靜的站在那裏。铠甲跟額頭上沾滿了露水,臉上的膚色甚至有些不太自然,就像已經在這裏等候了很久一樣…
這一刻,他的心仿佛被狠狠的揉了一下,眼角的位置濕潤了起來。
究竟會有幾個人,願意在天還未亮時便站在臣屬門前靜靜等候?
究竟有幾個人,願意對一個小卒如此折節下士?
“主公!”雙手抱拳,趙雲深深的低下了頭。
這一聲叫的心甘情願,再無半點遲疑。士爲知己者死,嚴紹如此對他,他也就将這條性命交托給嚴紹…
看着趙雲這個樣子,嚴紹的臉上也露出了喜悅的笑容。
這一夜,沒白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