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傾天從最初的懵然中回過神來,聽到她直白的這一句,臉色猛然變得極端難看,大手狠狠掐住她的手臂,惡聲道:“你、說、什、麽。”
纖蕪皺了皺眉,卻沒有立即甩開他的手臂,正要重新重複一次的時候,身後卻忽然插-進來一道欠揍的男人聲音,“她說的還不清楚麽?我們把該做的都做了。”
一身黑衣的南冥烨整個人看起來格外邪魅,他嘴角噙着不羁的笑容,緩步朝二人走來。
雲傾天下意識地警惕,收斂起臉上暴怒的神情,将女子用力一扯,猛地拉到身後。
“不知道雲兄這一大晌午的,拉扯着本王的女人要去哪裏。”
南冥烨眯了眯眼,不急不緩地從容走至二人面前,語調聽起來是那般漫不經心,然,他的眼卻一直死死盯着雲傾天拉住纖蕪的那隻手,始終不肯離開。
察覺到現場詭異氣氛的纖蕪悄悄将自己的手從他的大掌中一點點抽出,暗自退了一步,想趁着兩個男人不注意快速離開,卻不料雲傾天幾乎是連頭也未曾擡,聲音便懶懶的,帶着一股威脅般發出,“去哪?”
纖蕪一抖,身子頓在那裏,極爲鎮定地回道:“這是你們男人之間的事情,我就不插手了。”
言罷,也不管身後兩個男人是如何臉色,轉身快速奔進了面前的店裏。
雲傾天:……
南冥烨:這女人什麽時候這麽有覺悟了。
“老闆。”
一進大堂,纖蕪就很自然地看到了坐在堂内等候多時的店家。原本就布滿滄桑的臉仿佛一夕之間又老了十歲,許是因爲昨日的交談勾起了他心底最不願去觸碰到的那段傷心回憶,他的整個人如今看起來,都多了幾分顫巍巍的意思。
纖蕪不忍去看他眼底的那份悲戚,也許,她該告訴他整件事情的真相,然而那對他和自己來說,都沒有太多的好處。商人的本質都是冷血的,拿錢辦事,從沒有例外。
“公子,你來了。”蒼老的店家揮退了一旁的小二,将酒家的地契和其他一切證明攤在了桌子上,纖蕪見狀,并沒有急着表現出什麽,隻是淡淡掃了一眼,道:“老先生好有效率。”
她昨日費盡心機想要的東西,如今就擺在了眼前,說一點不激動那是假的,但既然肥肉都到了嘴邊,她也沒必要表現地太急切,吓走了它。
“公子,這便是你想要的東西,老頭子我已經給你帶來了。”
店家似乎還是有些不舍經營了這麽多年的店面,流連的目光在四下轉動,眼底似有千萬不舍。
坐在對面的纖蕪暗暗将這一幕看在眼裏,忙拿起茶杯啜了一口茶,而後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發問道:“店家,既然地契已經拿來了,就請您開個價吧。”
她的神色淡淡的,并未帶着明顯的催促之意。然,老店家雖然上了年輕,卻不是糊塗,當下将那地契和其他相關手續一并推了過去,緩緩道:“公子,你對老朽也算是有恩,若不是蒙公子提醒,老朽又怎會想到自創酒名一說?這店本就是祖輩的産業,硬是談起價錢,反倒有些出-賣祖産的意味。公子既然誠心想要,不如就當老朽送給你的好了。”
纖蕪一愣,顯然沒想到對方竟然會不要錢白送,怎麽說,這家店鋪也是處在黃金地帶的街段,不說急于出手,也不會便宜到哪去。平白省下了這麽一大筆錢,讓誰來看都是好事,可纖蕪偏偏卻無法心安,覺得别扭得很。
關于幾年前店中發生的一切她隻是做個猜想,何況,她并沒有把自己知道的如實告訴店家,本來就有欺騙的成分在裏面不說,如今又要叫人家白送,着實有些說不過去。
坦白了講,她就是沒法昧着良心貪下這筆錢,雖然店鋪剛開張,用錢的地方多得很,但她還是不願意如此違背原則去做。
“店家,我給你出主意是應該的,畢竟是我想買下你這家店,我們都是商人,商人隻講求利益,若将店白白送與外人,不等于祖輩的辛苦得不到認可麽。”
纖蕪不敢把話說的太重,生怕一個不留神把對方誤導進出-賣祖業的思路上,中途反悔。她點到爲止地提醒了對方,從懷中掏出相應的銀兩。
來之前她也打聽過附近幾家店的價錢,既然他不肯說,她就幹脆看着來好了。
老店家隻是擡眼瞧了一下桌子上的銀兩,而後就搖頭道:“公子不必多慮,老朽還不差這幾個錢養老。”
纖蕪不說話,卻仍舊是堅持不肯收回銀兩,然而不料,她固執,老掌櫃比她還要固執,一番争執下來,纖蕪到底還是尊重長輩,不好多說,放棄般歎息了一次,道:“也罷,既然老店家如此堅持,纖蕪也就不再強人所難了。”
言罷,她伸手收起了桌子上的一應憑據,起身跟老掌櫃做了個揖,緩緩道:“在下在這裏謝過店家了,也祝店家今後的聲音越做越大。”
老人家一臉滄桑地點頭應着她的話,聲音卻已是哽咽,親眼見到她收下了自己這家店,老掌櫃慢悠悠地起身,向着門外走去,顫巍巍的身影帶着一絲蹒跚,一直不停的腳步卻流露出幾許決絕。
離開了,重新開始,這對有些人來說并不是邁入無邊的地獄,相反是走入另一片光明。
仰頭,神色淡淡地目送走了老掌櫃,思緒陷入莫名的情緒之中。卻不知何時,再一擡眼,正看到剛才還在“好好商量”的兩個男人如今一起站在門邊,目光直直地落在她身上,透着打量。
纖蕪一驚,立時有種被看透心事的心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