擡起頭,二人正看見原本跪了一圈的少年不知何時已退下,而門外,此時正站着一個滿臉殺氣騰騰的男子,這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淩風。
纖蕪有些意外,卻也覺得是在意料之中,淩風能找到這裏來,可以說就是時間上的問題。何況适才在樓下弄出那麽大的動靜,就是想不被人知道,也有些困難。
“淩大哥,你怎麽來了。”話雖如此,纖蕪卻還是冷冷地,不客氣地問了一句。放下手中的朱筆,她的眼神滿是敵意地看向站在門口的男子。
淩風渾身一凜,看不得她拿這種防賊的神情看自己,當下爲自己辯解道:“王妃,這裏不安全,我看你還是随屬下回去吧。”
他說起話來已經毫不顧忌在場是否會有其他人聽了去,一心隻想着将纖蕪趕緊帶離。原本他晝夜兼程趕來,跟着她,就是奉了王爺的命令,自然不敢有半點馬虎。可幾日前他飛鴿傳書與王爺,告知了纖蕪結識富賈雲傾天一事,出乎他意料的是,王爺卻對此似乎表現地很平靜,消息過去了很久都遲遲沒有回應。
他跟在王爺身邊已有多年,對南冥烨的脾氣最是了解,他沒到手的東西,絕不會就這麽輕易放棄,眼睜睜地容忍别人奪走,他想做的事情,誰也攔不住,即使是當今聖上的聖令也起不了絲毫的作用。
當日之所以肯放雲曦走,不過是他顧念兄弟情誼,不好違背了兄長的意願,所以才暫時點頭。果不其然,那之後,他很快派了自己跟上雲曦,暗中密切關注她,将她的全部行程和動作上報給他。
如今出了這麽大檔子的事,最該有所反應的人卻表現得無動于衷,要麽是他已經徹底放棄了雲曦,要麽,就是他在醞釀怒氣,等到一個合适的時機,一舉爆發。
淩風不是愚鈍的人,稍稍一想,就知道南冥烨是屬于後一種人。他看上的卻沒有得到的東西,向來是甯可毀了也不願放手的,思及此,他愈發覺得不能再任事态發展下去,連忙于一大早匆匆出門,跟在了纖蕪後面,直到中途突然跟丢,他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原來這雲傾天,也是帶着别樣意圖而來的。
幾番波折之下,他憑借多年訓練出的敏銳和探查力,很快找到了這家茶樓,從樓下的食客那裏打聽到了雅間中的客人,卻不料才一走到門前,推開門,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雲傾天一派悠閑地将一張紙攤開在桌子上,一旁的女子執筆,正要在其上簽字,方才他們的談話他都已經聽見,眼看女子對着那白紙黑字就要落筆,他立時有些急了,忍不住脫口一聲且慢。
纖蕪不解地擡起頭看着他,一直沉默不語的雲傾天也跟着揚起視線,落在他的身上。
淩風手一顫,下意識地向上前去拉開女子,帶着她離開。然,理智終是多于情感,看着女子那刀鋒一般懷疑的目光,他隻是艱難地吞了吞喉,很沒出息地把南冥烨搬出來做擋箭牌。
聽了男子的話,纖蕪似有些失望,她知道他跟着她隻是奉了那個男人的命令,出于職責才保護她。
可是,他們曾經也算是交心的朋友,王府外那日的談話,最爲落魄尴尬的時候,他的善意提醒,還有他贈予她的那把紫金刀,她一直都記着。
雖然當日說過的話多是客套和試探,但她卻真心覺得,自己跟淩風很有緣。
“淩大哥,感謝你一直以來對雲兒的照顧,以後我的事情,不用你管了。”
纖蕪自認她不是那種婆婆媽媽的人,在她的人生字典裏,隻有愛和恨兩個字,沒有糾纏不清這一說法。
既然好,他們便可當做是關系密切的朋友來交往,既然不好,那她的眼中也容不下任何沙子,不能做朋友,幹脆就不要弄這麽個傷人的名義,看着很賞心悅目,可真到了事情上,卻是一次一次地傷人心。
淩風不曾想她做事會做的如此決絕,連給人改過的機會都不曾留下。雖然換一個場合,重新來過,他還是沒法避免自己如此做,但是他依舊沒法接受她的絕情。
低頭苦笑,男子的臉上似乎出現了一抹類似無奈卻更包含複雜的神情。
纖蕪動了動,沒有心思去細究,既然已經不是朋友,他做什麽,她都管不着,她被他跟蹤還是攪局,她也不會有難過的心思,畢竟,這是他的職責,他們彼此互不相欠。
一旁的雲傾天默默圍觀了半晌,這時總算是叉進來,說了一句成功轉移二人注意的話語,“淩兄弟,我想你可能誤會什麽了,雲兒的意思是,她以後就是我的妻子,她的所有事情都将由我來全權負責,不勞淩兄弟再費心。
至于淩兄弟要爲之效命的那位,煩請替雲某帶個話過去,以後雲兒都是我雲傾天的人,既然他從前不肯珍惜,以後不要再做什麽追悔莫及的姿态,我夫妻不希望大婚之時被不相幹的人打擾到,否則,搶了我的女人的,就是跟我雲傾天過不去。”
這一番話說的已經足夠重,淩風在王府當差多年,再不濟察言觀色的本事也早就鍛煉出來了,看出雲傾天的決心,知道這事早已無可轉圜,幹脆最後問了纖蕪一次,“雲兒,你當真不跟我走?”
纖蕪見事情都到了這個地步,再玩什麽委婉也沒意思了,直截了當地點頭道:“我不走了,我要留下來做雲大哥的妻子。”
淩風似乎是想到了她會如此回答,仰頭,一聲譏諷的笑溢出口邊,眼睛盯着她,緩緩道:“那王爺又當如何?”
纖蕪聽到王爺二字,身體本能地一震,一旁的雲傾天見狀,靠近她,不動聲色地将人摟入懷中,低聲道:“雲姑娘,你在這時候想反悔,雲某可是不會同意的。”